第39章 陈茗的提醒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金属在指节之间的翻击声丝滑又空灵，一个女孩淡然地坐在黑色的沙发上，指间跃动着翻覆的金光。
她的身前，仅一桌之隔，男人坐在一把原木制成的灯挂椅上，微微佝偻，眼眸紧闭。
男人的睫毛突地微微一颤，似乎将要睁开眼睛。
女孩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微的情绪波动，手上飞舞的金光被一把捏住。
那原来是一枚厚重的金币，其上繁复的瑰丽纹理晃得人头晕眼花，印着一位国王庄严的神色，皇冠熠熠生辉。
“醒了？”女孩冷冷地说。
林皓月微微有些摇晃，似乎有点恍惚，没有回答女孩。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流淌着些许迷惘，枪口硝烟的余韵似乎还残留在脑海里，疼痛深深地刻在神经里，血色的花朵那么美丽……
“你是……”林皓月晃了晃脑袋，找回了残留的理智，看向眼前的女孩，有些犹疑地问道，“陈茗？”
“是我。”陈茗微微颔首，少女略显青涩的面孔里流淌着岁月沉淀的痕迹，显得略有些怪异。
林皓月笑笑，他看过这张脸了，那是从柜子里封水而出的那个女孩。
“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林皓月略微有些疲倦地笑了笑，“你怎么把外貌调到这么年轻的样子了？”
“这是爆炸案发生时我的容貌，”陈茗淡淡地说，“我的岁月自这个容貌开始变更，我想记住我这该死的模样。”
少女冷冷地吐出如此狠厉的话语，显得怪奇又惊悚。
她把手指贴上自己柔嫩的脸庞，微微用力，指甲在自己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珠一滴滴渗出，又舒展开自己的腰肢，每一滴都开成一朵空灵的彼岸花，在她的脸上轻轻摇曳着。
沉郁的血色空灵又厚重，内里仿佛有什么在啃噬着皮肤，又像是有什么在拉开她的脸皮。
一个红黑色的晶状体缓缓浮现，在被撑开的伤口里缓缓转动，盯向林皓月。
那是一个眼睛，一个藏在群花之下的眼睛。
陈茗淡淡地笑了起来。
“林皓月，”她说，“你回到了你最初的样子，我变成了不属于我的样子。”
“什么意思？”林皓月轻声问，不带恐惧地看向眼前面容诡奇的女孩。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而你，现在是我的第一猎杀目标。”她漠然地笑了笑，“我是来提醒你的。我不害怕我杀了你，但我害怕我毁了林玥复活的机会。”
她头痛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还得谢谢你体内的那位，把寄宿意识打到神志不清，才让我有机会提醒你。”
“只要你脱离了这个‘彼岸’，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具身体都无法对你构成威胁了。”陈茗迅速地说道，脸上的裂口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越张越大。
同时，她的身躯也缓缓裂开了无数道血红的伤口，从里睁开了无数双黑红的眼眸。
“哗——”陈茗沿着桌子把一个东西推到了林皓月的面前。
林皓月定睛一看，那是一把厚重的手枪，其上流淌着乌金色的锐光，棱角狰狞如龙。
“这把枪的名字是‘裁决的眷顾’，里面一共只有三枚子弹，每一颗都是淬炼了白王与黑王的血而铸成，世界上仅此三枚。”陈茗淡淡地开口，仿佛这把枪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找准龙王的弱点的话，甚至能够一枪重伤，没找到也能扭转战局，很珍贵的，别乱用。”
说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抬起手来。
“叮——”她又把那枚金币弹向了林皓月，林皓月稳稳地于半空中抓住了它。
“这是‘查理大帝的金币’，不知道是什么铸成的，总之带上吧，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陈茗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简直就是机枪喷吐子弹。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林皓月收缩视线，凝目望向手上的金币与桌上的手枪，缓缓说道。
“我复生在一片陵墓里。”陈茗淡淡地说，“我拿走了觉得有用的两个东西，放进了‘彼岸’里，我知道‘我’会把你锁进这里，所以提前做了一点准备。”
林皓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作用的，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那些刻在这些陪葬品上的，象征权力的，龙文。
“杀了我，用那把枪。”她最后放慢了语速，淡淡地说。
林皓月拿起那把枪，笔直地对向陈茗的眉心。
“好好活着。”她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的全身已经近乎崩解，血色的瀑布四面侵蚀。
“砰——”子弹穿透眉心，却几乎打出了碗口大的洞穿，陈茗的大半张脸都被从分子层面打碎了。
周遭狂乱的环境一瞬间静止，一切的血色都缓缓融化，洇进了檀木制的地板。
木板与墙壁都缓缓崩解，只剩下一团浓墨的漆黑，林皓月走在漆黑里，缓缓坐在了唯一剩下的黑色沙发上。
恍惚中沙发好像变成了王座。漆黑还是漆黑，不过无数双红色的眼眸在虚无中睁开，四面八方，全部凝视向他。
他静静地垂下头，没有看这诡异的一幕，只是静静地阖上双眼，带着平稳的呼吸。
他累了。
“哥哥，哥哥？”恍惚之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摇他，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四周平静的白炽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他缓缓抬起手，遮在眼前，微眯起了双眼。
“出来了？”他问。
“是。”林玥坐在一旁，似乎是因为哥哥的醒来而心情不错，逗弄似地说着，“你吓晕了嘛，只能出来咯。”
“还有那个女孩，她也没事，说是密室的雇工，现在要离开了。”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似地又开口。
“嗯。”林皓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缓缓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装，继续装。你要是认不到陈茗，那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叫。心中如此想着，但还是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妹妹早就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长大了呀，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完全不必给他回答。
他轻轻摸了一下妹妹的头，缓缓地开了口。
“还有什么想玩的？”
“过山车啦过山车！你这被吓晕的老胳膊老腿受得了吗？”林玥俏皮地翻了个白眼，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
“受得了啊。”林皓月笑笑。
“那走咯？”林玥有些期待的模样，两根手指在空中作小人走路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
“嗯…不急，”林皓月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又开口道，“对了，你知道陈茗么？”
“陈茗？当然记得到啊！不过你多半不知道她…”话到一半，林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有些疑惑地歪歪头，“是哟，你怎么知道她的？”
林皓月听见她一瞬间加速的心跳声和东看西看滴溜溜转着的大眼睛，莫名有些忍俊不禁。
完全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嘛！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妹妹也解锁这种样子啦？
林皓月在林玥眼里沉默了一下，安静得让她发慌。
不过他实际上只是在心里暗自发笑而已，也不准备戳破妹妹的小秘密，每个人都该有自己不想言说的秘密，不是么？
于是他轻声说：“听说的。”
林玥听到这话，似乎是放松似地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脯。
“她是个很可怜的人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
“不算吧。”林玥似是沉思了一下，又接着说，“她家庭条件很好的哟，是个小富婆啦！她爸妈也是我们爸妈的合作者，还有我这样一个好朋友陪她，听她倾诉，生活圆满啦！”
“是么？”林皓月轻声问。
“当然不止啦。”林玥有些叹息似地说道，“就是那次爆炸啊，她的生活从此悲哀。”
“是么？”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轻，不知是在问谁。
“什么‘是么’啊？你只会问‘是么’吗？”林玥无语似地白了他一眼，“我也就知道这些啦，再问就没有咯。”
“那你帮了她什么？”林皓月轻声问。
“你从哪儿知道的？”林玥颇有些惊讶地问。
“你猜。”林皓月耸耸肩。
“我不猜。”林玥又吐了吐小舌头，俏皮又可爱，“我就是在她爸妈死了之后帮她下葬了爸妈，偶尔周末陪她出去散散心，听她诉会儿苦咯。”
林皓月盯着她，专注地听着。
“没别的咯，真没咯。”林玥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扑闪扑闪地盯着哥哥。
“我知道了，走吧。”林皓月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低沉，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林玥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缓缓哼起了一曲古老的咏叹调，她似乎是幽然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晦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