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兀的相见与再见
水流划过脖颈，雾气蒸腾之中，男人撑在玻璃上，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像是水中仙子。
“系统，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林皓月开口，随手将水关掉，将浴巾披在身上，推开门，向外走去。
“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依旧叫林皓月，是仕兰中学的转校生，和路明非在一个班，而且你还是路明非的邻居，他们的家就在你的对门。”系统开口，吐出一长串信息。
“哦？”林皓月抬了抬眉，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随后走到窗户面前，一把拉开窗帘，白色的纱窗飘在空中，带着梦幻般的蓝色。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望向月光，像是海天相交，分不清谁是谁。六面切割的深蓝宝石镶嵌在眼眶中，不染纤尘，与月光相切，擦出了异样的色彩。
“衰仔就在对面么？”林皓月双手平静的放在窗台上，石英的纹理中黑色与白色的丝线交织，勾勒出神秘的色彩，而林皓月低低地笑了笑，“呵…还挺贴心…”
随后他转过头，任由身后月影飘飞，灰尘与光相映，片片如刀的月光扎在身边，身上……
他走到门口，手握在把手上，顿了顿，随后眼眸变得坚定，像是六芒星在眼中流转，泛出片片异彩，“确定有机会救回我的妹妹么？”他压低了声音，又问。
“有。”系统说。
“那就好。”过了一会儿，林皓月笑笑，开口说。
随后房门打开，灰尘四起，空调机箱的声响不绝于耳。
在一片灰蒙蒙的压抑中，一双海蓝色的眼眸刺破阴暗，其间泛出的坚定像赫拉克勒斯紧握的双手，他轻轻地抬首，向楼道望去，其间灰尘弥漫，杂物堆满，拥挤到臃肿。
但他向前走去，踏过杂物，像艰难前行的野兔，从荆棘丛生中穿梭而出，轻盈又敏捷。
他双手推开天台的门，像是推开了一个新世界。
这个世界熙熙攘攘，机箱闷闷地响，星河却轮转在天边，勾勒出二十八星宿，与各据一方的四大神兽，像是有兽吼在天边响起，久久不散，震撼人心。
林皓月盘腿坐在天台边端，白发披散在地上，他垂眸，望向地面如甲壳虫般的小车，川流不息。
他突然觉得衰仔的品位也还不错。
“嘟嘟…嘟…”一种老式按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却又戛然而止，林皓月的耳朵微微一动，随后他转过头去。
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作是邋遢的男孩，瘦高瘦高的，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潦草地穿在身上，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但林皓月眯了眯眼，盯着眼前的男孩，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满是浑浊，就像一方泥塘，海草纠缠，泥浊混沌。而他的手上拿着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一个老年机。
但他看着林皓月转过头来，眼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种机敏灵动，挠了挠头，然后尬笑着装傻，但在眼底的泥潭里，又有更多的泥污淤积，愈发浑浊。
这就是路明非吧，林皓月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答案，这个世界的主角……或者说……这个舞台上的小丑？一个永远挂着可悲笑颜的废柴？
“哈哈……”他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笑，但他就是觉得……怎么说呢？太滑稽了？世界给了一个废柴力量，也顺带着奖励了他无数场悲剧？
路明非也跟着傻笑，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笑什么，但他只觉得自己应该跟着笑。
“你好……同学。”林皓月笑着说，眼底却带着怜悯。
“哈哈哈你好你好。”路明非又挠挠头，傻笑着，像是小时候那种脑子缺根弦的傻子一样，
“那个……我本来是想偷偷跟我朋友分享一下我在天台上遇到了一个白毛大帅哥呢，结果搞忘我这个老年机按键会发出声音了，一不小心打扰了您，对不起哈。”他连连道歉。
路明非此时心惊肉跳的，如果细数的话，他的心跳速度绝对超过了每分钟一百四十次！但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因为他这次的谎话简直是浑然天成，脱口而出。
他本来是要上来看星空的，但是却看见一个白发男子坐在天台边，背影透出寂寞与悲哀。你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开玩笑！没事人会上这个吵死人的天台枯坐？
他在那里坐着，路明非简直疑心自己误入了个什么古风穿越的伤感文学世界，随时可能把他当做炮灰用掉，幸好他一下摸到了自己的“古董机”，才在心里感叹没有穿越。
但是心说不对！没有穿越不更能证明自己是个炮灰吗？剧情里炮灰都要作死的！我不作死总没问题吧？
但是小手蠢蠢欲动，心里的那条疯狗又要开始乱咬了。
于是他拿出自己的老年机，准备拨打110拯救失足少男。
但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这老年机它背刺我！怎么回事啊？按键发出这么大声音？你想在这暗夜里独奏一曲命运交响曲吗？啊？可恶！老年机误我！
不过没事，这次我超常发挥，谎话真假参半，绝对没问题！
“拿来我看看你怎么写的？”林皓月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啥米？！路明非傻眼了，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简直就是壁虎捕食——出其不意！靠！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额……没必要吧，而且那是我和朋友的隐私，你看着也不太好不是？”路明非谄笑着说。
“你写的可是我，而且我也不看你之前的聊天记录，有什么好害羞的？嗯哼？”林皓月仰了仰头，一脸坏笑。
“嗯……我……啊……要不……”路明非满脸犹豫与蛋疼的表情，把老年机半抓半拿在手中。
林皓月却一把拿了过去，微微坏笑着，翻开手机。
“110。”
三个数字印入眼帘，直接把他雷得不轻。
他知道路明非没有朋友，所以肯定是编的谎话，所以对于他到底摁了什么比较好奇，但是这三个数字确实还是把他雷得不轻。
他面色略显怪异地望向路明非，路明非耷拉着脑袋，一副吊死鬼的即视感。
“你……真有趣哈。”憋了半天，林皓月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路明非把头埋得越来越低，羞愧得无地自容。
“好啦，没事儿。你不就是撒了个谎被发现了吗？”林皓月笑着拍了拍路明非的背，“改过不就行啦？嗯哼？”
“嗯……”路明非捂着脸，只一个劲地点头。
“好啦好啦，下次再见。”林皓月把老年机塞回路明非的手里，揉了揉路明非乱鸡窝样的头发后缓缓走开。
他甩了甩手，微笑着向楼下走去，向后摆了摆手，算是跟路明非道了别。
路明非站在后面，悄悄抬起手来，也摆了摆手。
许久之后，他缓缓将手抬到头上，疑惑地挠了挠。
“什么情况……”他低声嘟哝着，“我记得我没在这里见过他呀……新邻居吗？”
随后他嘟哝着，嘟哝着，又转过身，坐下了。
右手支在盘坐着的右膝上，手掌轻轻地托住了下巴。
略显邋遢和凌乱的路明非不再去思考来者的身份，反正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他想。
听天由命啦，啦啦啦……
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看着天上灰暗的色彩，像是上帝错把泥塘抹在了天上，晶莹剔透的色彩被雾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