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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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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楚儿站在窗前直到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也没有等到宁煜琰归来,她不甘心,让狨湖一遍又一遍的去金华宫,可直到亥时了,等来的消息依旧是未归。

    “娘娘,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狨湖劝道,苏楚儿本来就心郁气结,又不能受什么刺激,她现在真怕她胡思乱想,又晕过去。

    苏楚儿不言不语,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搭在窗棂上,指甲轻触着微凉的木质,望着窗外那远方的天际,不言不语,任由晚风轻轻吹拂,透出一股子夜般的寂寞与凄美。

    宁煜琰从未这样抛下过她,也未曾带过任何一个女子在宫外待过那么久,在永宁宫囚禁的那三年,他总说有机会了,一定会带她出宫好好游玩一番,他做到了,可带出宫的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

    此时的苏楚儿不仅仅是失落,更多的是失望,他明明答应过,却都没有做到。

    苏楚儿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来缓解心中的忧愁,一瞬间,她想到了喝酒,想到了可以把自己灌醉,轻声问道:“连云,有酒吗?本宫想喝酒。”

    几人相顾无言,她们都知道苏楚儿心里难受又失落,她们也惊讶宁煜琰突如其来的变化,可又不能做什么。

    碧桃皱眉在身后摇头,打着手势:娘娘喝不得酒,别拿给她。

    连云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又斟了一杯茶走上前去,递给苏楚儿:“娘娘是不是口渴了,不如喝口茶吧。”

    “是啊娘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狨湖笑意盈盈的附和着。

    苏楚儿垂下眼皮,眼神宛如深秋的湖水,平静却透露着深深的悲伤:“本宫想喝酒,想想好好醉一次,求求你们了……”她说着说着,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

    连云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她,可苏楚儿酒量一向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现在又因宁煜琰伤心,生怕她一个不小心醉了酒又大哭起来。

    这时,狨湖开口道:“既然娘娘想喝,那奴婢这就去给您拿酒来。”

    碧桃慌忙摇头:不行不行,娘娘酒量太差,几杯就醉了。

    狨湖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楚儿落寞的背影,又轻轻拍了拍碧桃的手,传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她明白,此刻的苏楚儿只能用酒来麻痹自己,其实有时候好好醉一场也未尝不可。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小院中,苏楚儿静坐在石桌旁,玉手轻拖香腮,月光悄然洒落在她纤细的身影上,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秀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像是藏着一汪深深的思念,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桌上摆着一壶美酒和一只精致的酒杯,她轻轻拿起酒壶,倒满了酒杯,喃喃细语:“不知道此刻他们在干什么。”随后,她轻抿一口,美酒在舌尖流淌,化作一缕绵长的忧愁。

    院中的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更显得这夜的寂静与她的孤独,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哀愁,只能借酒消愁,将心事默默倾诉给这轮明月,连云三人站在苏楚儿身后,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很快她的小脸微微发烫,红了起来。

    狨湖怕她喝得太醉,轻声道:“娘娘还是少喝些吧,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苏楚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股深深的忧郁:“愁更愁,是啊!愁更愁……可本宫不醉心中难受,醉了心中也难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都好好的,为什么他去了一趟鲁安就变了,为什么要将她带回来,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要带她去骑马,明明是他答应我的……”她又倒满一杯酒,酒液顺入喉中,又苦又涩。

    狨湖和连云心疼的一同叫道:“娘娘……”

    苏楚儿转头看向她们,小脸红扑扑的:“本宫一个人喝太没意思了,这样,不如你们一起坐下与本宫喝吧。”

    狨湖摆手:“这不合规矩,万万不可啊。”

    苏楚儿此刻才不想管那些规矩不规矩的,陈青瑶都可以得到特许不用学习宫规,她与身边亲近的人一同喝酒又能怎样。

    她招手示意她们过来,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快,陪本宫好好喝一次,好好醉一次。”

    连云几人互相看了看,犹豫不决,本来苏楚儿酒量就不好,若她们还跟着她一起共饮完全是在胡闹,可她们又心疼苏楚儿,正欲坐下,只听见回廊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娘娘,娘娘!”

    几人回头,是赵晴儿与刘语蓉,苏楚儿疑惑不解,她们怎么会来了,平日里除了请安,她们可是从不会踏足永宁宫半步的。

    “臣妾见过娘娘。”

    “快请起,你们怎么来了?”

    赵晴儿一听说宁煜琰今日带着陈青瑶去郊外骑马了,知道苏楚儿肯定会伤心,就撒泼打滚的求着刘语蓉和她一起来永宁宫。

    刘语蓉笑道:“娘娘月下独饮太无趣了,不如我与赵妃陪您共饮可好?”

    苏楚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本宫正愁没有人陪本宫喝酒呢!”她又转头吩咐,“快去拿两个杯子来,顺便再拿两壶酒。”

    三人围坐在石桌边,共同举起酒杯一饮而下,苏楚儿抿着嘴蹙起眉头,这酒真是难喝,越喝越苦。

    赵晴儿抿了抿残留在唇上的酒液,意犹未尽,她一向酒量很好,喝起酒又豪爽得不行,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几杯酒下肚,觉得不过瘾,她朝着连云看去:“有小菜吗?总不能这样干喝吧 。”

    “有,奴婢这就去准备。”连云应着,转身去了小厨房。

    苏楚儿默不作声的又饮下一杯酒,赵晴儿蹙眉,挽起了宽大的手袖,一脚踩在身旁的石凳上,举起酒杯:“娘娘怎么独饮呢?来!臣妾单独敬您一杯!”

    赵晴儿一饮而尽,丝毫不拖泥带水,酒液在她喉间流转,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她擦了擦嘴角道:“娘娘,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您也别怪臣妾话多,臣妾这个人一向嘴笨,说话不中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可您记住,那陈青瑶连您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您莫伤心,还有臣妾与蓉姐姐陪您呢!”

    刘语蓉听罢,也举起酒杯道:“是啊,娘娘还有我们陪着您呢,您别太伤心。”

    苏楚儿一向觉得她们很亲近,虽然这些话安慰不了她,可也让她忧愁的面部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我谢谢你们能来陪我喝酒,虽然之前与你们未曾好好相处过,但我第一眼见到你们就觉得亲近,总觉得我们在哪见过,今夜我谢谢你们。”

    她不称‘本宫’连说了两次谢谢,赵晴儿与刘语蓉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抬眸观察起苏楚儿的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赵晴儿放下心,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我与蓉姐姐第一次见您是也是这样的感觉,或许我们上辈子有缘也说不定呢!”她举起酒杯,“话不多说,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月色下,三人一同举起酒杯碰撞起来,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在西关时,苏楚儿有孕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发生那么多事,萧淑寒也没有去世,几人虽不算无忧无虑,但日子也算平淡安稳,只盼着那个孩子生下来,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

    三人相谈甚欢,两壶酒很快就没了,苏楚儿不尽兴又让连云拿了几壶酒来。

    苏楚儿渐渐的有了朦胧的醉意,如玉的面容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月亮,不知宁煜琰回来了没有,想必应该没有吧,不然他怎么不来这永宁宫,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又或许他回来了,在琉璃宫陪着陈青瑶吧……

    她重重的叹气,眉间抹起一股淡淡的忧伤,指尖微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带着醉意伤心的道:“我好难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说变就变了,为什么不让我与你们接触,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宫中整整三年,为什么去了鲁安后回来就变了……”

    她字字未提宁煜琰,却字字都是宁煜琰。

    刘语蓉轻声叹气,若说她自己不好过,那苏楚儿比她更难过千倍万倍,原本只想安稳度日的,却毫不知情的被当做棋子,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死在跟前,自己想死却死不成,醒来后又失忆,被整整囚禁三年,还在这当中又重新爱上了自己的仇人,现在自己深爱的人又突然变了心,唉……若是她突然记起一切,会不会后悔自己爱上了宁煜琰,会不会后悔自己为他如此伤心。

    连云和碧桃站在身后看见她这副模样,红了眼眶,悄悄转过身去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要掉下眼泪,狨湖无奈摇头,这些年她亲眼所见,宁煜琰对她的真心绝不是虚情假意,不过又怎样,谁也左右不了帝王的心思。

    狨湖轻轻拍了拍她俩,示意她们与自己一同退下去。

    刘语蓉看着杯中的酒,对着月光轻轻摇晃起来,这后宫中的女人都太难过了:“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苏楚儿看向她,这是诗经中的句子,说的是男子沉迷爱情后可以摆脱,可女子一旦沉迷,难以解脱,就仿佛她现在的处境般,她的眼角被侵湿,留下一滴眼泪,她此刻好想放声大哭一场。

    赵晴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俩,她听不懂这诗句,也不明白苏楚儿好好的干嘛要提起宁煜琰那个畜生,更不明白苏楚儿怎么突然哭了,连忙伸出手擦拭去她眼角的泪:“好好的,怎么哭了,您别想那些烦心事。”

    苏楚儿双眸含着泪光,嘴角绽放出一抹凄美的微笑,既娇艳又脆弱,让人心生怜悯,她口吻轻和,嗓音沙哑:“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是我比不上陈青瑶吗?他为什么突然就不爱我了呢……”她既委屈又伤心,紧紧皱着眉头,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滑落。

    赵晴儿一下就慌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刘语蓉搭上她的玉手,坚定又温和:“娘娘,您很好,您比任何人都好,不比陈青瑶差一分。”

    “对对对!”赵晴儿点头附和,“娘娘,您很好您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皇上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过失,您比那陈青瑶不知道好多少倍!”

    “可他明明答应过带我去郊外骑马的,他为何要带陈青瑶去,又为何骗我,他说要与我生好多好多孩子,与我白头偕老,还与我拉勾为誓……但是为什么他说变就变……”她醉了,平日那双灵动的双眸迷离缥缈,白皙的脸颊红得通透,泪水如同瀑布般汹涌而下。

    刘语蓉站起身心疼的搂过她颤抖的肩膀,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她,这一刻,她的失望与委屈在哭声中尽情释放着。

    屋内的碧桃忍不住想要冲去院中安慰她,狨湖挡在门前:“就让娘娘好好哭一场吧,她太难过也太痛苦了。”

    碧桃停下脚步,听着院内传来的哭声,转过身默默流下眼泪,连云走上前与她相拥而泣。

    苏楚儿一边哭着一边说着宁煜琰这段时日对她的冷落,好半天,她的哭声才渐渐微弱下来。

    赵晴儿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咬着唇,脑海中浮现出宁煜琰的模样,想起他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口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娘娘您别哭了,您看臣妾与蓉姐姐入宫那么久,他正眼都不看我们一下,我们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嘛!男人都是善变的,您这么好,这么美丽,皇上他根本就配不上您……您不值得为他哭成这个样子!您现在为他哭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他搂着陈青瑶那个贱人在那里潇洒呢!”

    “对!晴儿说得对!您不值得这样为他伤心!”刘语蓉难得赞同她的话,今夜她也不在乎那么多了,在这深宫中压抑了那么久,她何尝不恨,恨父亲,恨宁煜琰,恨自己。

    苏楚儿泪眼朦胧的,听着赵晴儿这番数落宁煜琰,竟有一丝快感,赵晴儿说得没错,这段时日,自从宁煜琰得了陈青瑶以后,跟丢了魂似的,说丢下自己就丢下,想想自己这样为他伤心,真是不值!

    她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微笑:“你们说得对,我这样为他伤心,还不知道他带着那个贱人在哪儿潇洒快活呢!他这样对我,才不值得我为他流那么多眼泪,我就当往日的深情错付了!”

    第一次听见苏楚儿骂人,第一次见她这样快活的吐露着心中的不满,赵晴儿嘿嘿的笑起来,她也有了些醉意,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酒味:“他将我们全都困在这宫中,不问不顾的,想当年我祖父去世时,我都未曾得回家见一面,若是我祖父还在,知道我的日子那么难过,他定会伤透了心。”

    想到疼爱自己的祖父,赵晴儿流下了眼泪,她一把擦去落下的泪滴,吸着鼻子。

    刘语蓉闭上双眸,泪水从眼角滑落,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后悔过将我送入宫中,不知道他去世时,是否有恨过我……

    听着赵晴儿的真情吐露,苏楚儿才明白原来这后宫的人每一个都是身不由己的,可她又何曾自由过呢?她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何样貌,也不记得以前的点点滴滴,他说把我关在永宁宫是为了我好,他说会好好对我,可他食言了。”

    “呸!皇上根本就不值得!心狠手辣,还三心二意,根本配不上您对他的深情!”赵晴儿气愤的说着。

    她抬起手臂将酒壶高举过头,酒液如瀑布般倾泻入口,动作流畅而潇洒,身体摇摇晃晃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自己心中的抱负,语气落寞下来:“我当初要是不入宫,如今日子不知道有多潇洒呢!要是有下辈子我才不要入宫了,我一定要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绣坊,过着我想要的自由生活。”

    听着她的话,刘语蓉默默点头附和,淡淡的笑容背后藏着深深的悲伤:“若是有下辈子,那我一定不要生在大家世族,做一个普通百姓就好了,生一对可爱的娃娃,与夫君相伴到老。”她还有一句话未说出来,她希望如有来生,还能再次遇见他。

    苏楚儿无奈摇头,她觉得这些太不切实际了,谁知道有没有来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如果真有下辈子,她希望自己的郎君只是个普通人,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也只会爱她一人。

    可这些都是幻想罢了,谁都知道如今的日子再难熬也要过下去。

    赵晴儿不顾形象的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惹得苏楚儿与刘语蓉破涕为笑,她拿起酒壶,将三人空了的酒杯倒满,酒液溢出,顺着杯壁缓缓滑落。

    “来!今夜我们就喝个痛快!”

    “好!喝个痛快!”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如同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她们身上,微风带来一丝凉爽,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宁静的夜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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