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亲情
云山的规矩女儿出嫁当天算起，第三天是女儿要回门的日子，回家去看看父母表明孝心，大妮出嫁后秀琴一直在等着女儿回门，清静下来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家里少了一个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更是不习惯的，大妮出嫁的那一天秀琴有很多话想对女儿说，可都没能说出口，她在等大妮回来把那天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出来，第三天的时候秀琴从小儿子孝敬那里回来了，她要等她的女儿回来，等自己的妮子回来，她早早的就站在云山的路口等着自己的女儿，她有时候站起来眺望，目光搜索着山脚下的小路企图能够发现女儿的身影，她有时候会坐在路口的石头上静静的等候，从太阳升起来等到太阳当空再等到太阳慢慢倾斜，她安静，她内心期盼女儿的出现，欺盼抬头看见女儿的身影，期盼看着女儿慢慢的朝着自己走来……
秀琴就这样一直的等待，太阳已经被西山啃掉大半，白云被吓得黄了整张脸，霞光照应在秀琴苍老的脸颊上，这几天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她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她知道少了什么，她想寻找，她想把少了的东西找回来，可已经长大的儿女自己又怎么能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一个老人最可怜的不是生活物质上面有多困难，而是年迈时身边没有子女的照顾，没有子女的陪伴没有子女的嘘寒问暖，她感觉自己很可怜，此刻一位坚强的母亲如同一个可怜无靠的婴儿般哭泣。
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自己的女儿，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狠心，竟然不来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可秀琴又理解大妮，想想自己被嫁到云山的时候，自己与家里就断了联系，自己的母亲十几年来没有看望过自己，没有来过一封信，她就这样在云山里慢慢的衰老，慢慢的被人遗忘，是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秀琴艰难的站起来，看了看云山脚下崎岖的山路，看了看山的远处，周围寂静的可怕，不知道女儿在那边过的好不好？肯定不好，毕竟那天被湿透了的盖头就已经表明了女儿的内心痛苦，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自己被嫁过来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走不出去了！
要一辈子留在云山，在这里衰老，在这里死亡！
秀琴等不到女儿了，就像是十几年前等不到自己父母一样，一切自己似乎都有却不能一一拥有，人生的旅途自己已经走过了大半，可到如今自己却还是如此残缺，年轻时总是祈祷着被爱却总是得不到爱，到自己去爱别人的时候却已经爱不了，遗憾总是一步步的造成又无法避免，似乎就是在痛苦中斡旋，在苦海中煎熬，自己流的泪现在女儿照样在流，自己受的苦现在女儿照样在受，自己的老路女儿照常在走。
“我的妮子啊！我该怎么去拥抱你呢？你还能趴在妈的肩膀上喊我妈妈吗”？
秀琴在心里似乎把自己的一生都贯穿了一遍，似乎也把大妮的一生贯穿了一遍。
“我的女儿啊，你是下大雪的那一天出生的，你爷爷说你命好，你将来肯定不平凡，可现在似乎你的命不好，你的将来不平凡却很痛苦”。
秀琴愣愣的坐在石头上，静静的像是一座石头人……
“妈，你怎么在这”
突然的一句话把秀琴拉回了现实，她看了一眼是永生回来了。
“我在等你妹妹回来，你妹妹到现在还没有来，应该是怨恨我了”。
说着是着秀琴哭了出来，永生上前扶起母亲，对母亲说：
“大妮怎么会怪你呢，她应该是今天太忙了，改天她就来了，咱先回去吧”。
强壮的儿子扶起了年迈的老母亲，永生的孝顺治愈了秀琴此刻已经破碎的心，她也慢慢的回过神来，问永生：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永生笑着对母亲说：“也没啥事，就是去巧云家里说了点事”。
“什么事”？
秀琴不知道永生去说了什么，感到疑惑。
“就是爸说要让我去和巧云家商量商量，两家出钱给我和巧云修个房子，并且把彩礼钱四百块交给了巧云家”。
“多少”？
“四百”！
秀琴有点诧异，之前说好了的给人家的彩礼是六百块钱的，怎么现在又变成四百了？
永生对彩礼的多少并不清楚，彩礼都是家里长辈商量的，他以为杨老五给他四百块钱彩礼就是四百块钱，也难怪今天巧云的父亲会生气，并且婚事一拖再拖，现在彩礼又少了二百，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你爸我看就是不想跟你结婚，修房子干什么，先等巧云嫁进门了以后再修嘛，大妮的房间空出来了够你们住了，干嘛现在要提这个事情”？
“我也不知道爸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爸说的有道理，我也长大了不能长和你们挤在一起”。
“永生，我的儿，你现在也要离开妈吗，大妮已经走了，怎么现在你也要走”？
永生看着母亲祈求的眼神赶紧说：
“不是的妈，我没有想离开你，我只是想自己修个房子，靠我自己给巧云一个家”。
看着眼前这个可靠，温和，坚强的儿子，秀琴的眼中充满了泪花，是啊！自己的这个儿子从小没有享过一天福，从小就在风言风语中长大的，自己这个母亲是深刻体会得到的，可就算这样，自己的这个儿子是那么的乐观，是那么阳光，似乎是被大江大浪冲击而屹立不倒的青山一般坚强。
“好了好了，回去我要给他好好说说，怎么能这么糊涂”。
“妈”
永生微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用手从母亲的头发里挑出一根白头发。
“妈，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你不用再操心儿子的事情了，儿子自己有本事解决，你不用和他商量，也不要招惹他，还记得妹妹那天出嫁的时候说的话吗”？
秀琴此刻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无论是大妮或者永生，她都没有办法帮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朝着不好的方向走去，他们懂事，只自己一个人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不会怨恨自己的母亲没有本事。
“妈，我背你回去吧……”
永生背着自己的母亲，一步步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亲情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语言去描述去诉说，甚至都不需要刻意的表达，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就隐藏着浓浓的关心和爱意，这种微妙的关系人们都会说知子莫若母，其实就是这样，我们不是因为表达了多少爱意才来证明我们是一家人，而是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用不着太多的表达来证明我们是一家人，我想有些时候片刻的陪伴是父母最想要的礼物，我想有些时候一句有意无意的叮嘱是子女最想收获的宝藏。
多么好的亲情，多么孝顺的儿子，多么慈祥的母亲啊！
小时候母亲背着儿子，长大后儿子背着母亲，还有什么语言或者什么行动能够证明这亲情的美好呢？
无需证明——你育我长大，我养你到老。
只因为我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