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煎熬
永生无法接受自己的幸福需要牺牲妹妹去换取，无法忍受自己人生的圆满需要残缺妹妹的人生来填补，他没有读过书，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但是妹妹的哭泣和眼泪，就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这样做是不对的，冬天快结束了，春天就要来了，巧云和永生的婚事也定在了农历四月二十一日，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永生的心里越发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幸福是找到了，可自己的幸福到来的时候不是令自己轻松的，反而是着很重的负罪感，他决定找父亲说说这个事情。
永生鼓足了勇气终于向杨老五挑明这个事情。
“爸，是不是我结婚后，大妮就得嫁人了？”
杨老五放下碗筷，眉头皱了一下，二凤瞪大了双眼，她知道哥哥要成家了，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姐姐大妮也要嫁人了，秀琴也放下了碗筷，一个话题终结了一家人吃饭的动作，大家都停了下来，等待着杨老五的回应。
杨老五找出旱烟，划拉了半天火柴，噗擦一声火柴被点燃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杨老五用力抽了一口旱烟，说道：
“大妮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好婆家了，女娃娃长大了迟早是人家的人。”
大妮听到父亲对自己的在这个家庭的定位竟然是这样的，泪水涌出眼睛看着父亲。
“爸，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杨老五继续的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的婆家才是你后半子的依靠，这个家将来要给你弟弟孝敬地。”
“爸！难道……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大妮嘶哑的声音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永生搭上话：“爸，大妮还小而且想继续念书，实在不行我的事情先缓缓，让大妮继续念书。”
杨老五抽着烟没有搭理永生。
秀琴也说：“我看永生的事情不要缓，大妮现在不想嫁人，那就再缓缓。”
好了好了！杨老五用旱烟杆敲了敲桌子。
“妮子，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这个家现在也是你的，可以后就不是你的。”
大妮受不了了，父亲的话如同尖刺一样扎着她的心，大妮站起来手捂着哭泣的脸跑出去了，永生继续给杨老五搭话。
“实在不行，我不结婚了，你别让妹妹嫁人。”
你敢！杨老五一下子站起来了，永生毕竟长大了，杨老五感觉也只有站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威严才能压得住这个眼前的儿子。
“你的事情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彩礼都交割完大半了，你让我怎么去退婚”
“退婚容易，大半的彩礼人家会给你退？那可是省吃俭用一年攒出来的，这样搞坏了人家的名声，一分钱也拿不回来。”
“我去要”永生的嗓门明显提高了很多，杨老五也似乎被发火的永生给镇住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去去去，你去你去，你有本事你去，你没脸没皮的东西，都不知道丢人的，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永生转身出了门，去了自己的房间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就转身走了。
秀琴看着一片狼藉，埋怨杨老五：
“你说你急着把大妮嫁出去干什么？”
杨老五对秀琴说：“大妮长大了，书念的也好，我是怕将来她去了城里，见了外面的人听见了外面的事情就不回来了，你看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都出门去了城里，现在呢？祭祖不来了，过年也不回来了，家里的老人都不管了，自己的子女也不管了，不孝！”
“我们的妮子不是那种人”
“哎呦，你晓得的，她万一出去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你到哪里找人去。”
杨老五的话让秀琴无法反驳，她是从外面流浪过的，外面什么样她很清楚，杨老五说的也许是对的，在山里稳稳当当的过完一生确实很安稳，有地饿不死，有水渴不死，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看，这已经是最优势的生存方式了，可他们没有回头看看之前的自己，年轻人的心中对未知的远方充满的激情，他们不会考虑自己今天有没有吃的有没有喝的，他们更向往远方的吃的怎么样远方喝的怎么样，年轻人是关不住的，山关不住，水隔不断，比起今天吃红烧肉，他们更关心山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杨老五年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秀琴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他们知道不好便把这种“不好”强行判定着大妮二凤的身上，让她们不要去接触这种“不好”。
这种把自己认为的东西就对别人说也不好，而且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这种行为没有多伟大反而很霸道，自己的偏见怎么能用来束缚他人呢，没办法谁让她们是自己的孩子呢？其他人对他们的偏见可以反驳可以不信，但是自己的子女不信就是不行。
大妮哭泣着跑到房间里面失声痛哭，二凤安慰姐姐。
“姐姐，别哭了别哭了，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二凤，这就是咱们的命啊！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你的，这是命啊……”
二凤心里对于结婚是恐惧的，大妮也是这样的，自己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可让一个人去喜欢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去生活一辈子，她做不到，那样的日子对自己来说是煎熬是末日，而自己父亲的话就是再不停的告诉大妮这样的末日快要来了，对于二凤来说，自己姐姐的婚姻就是自己末日快要来的倒计时，女孩子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婚姻，在婚礼的那天她们都希望站在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喜欢最爱的人，她们要在婚礼的那一天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去挽着自己的爱人，去亲吻爱人的脸颊，少女对爱情是羞涩的，对婚礼是充满幻想，她们的幻想是美好的，哪怕以后要受尽苦难，她们也要在自己婚礼的那一天开开心心，自己一定要在那一天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可这个梦此刻被破碎了……
她们的命似乎被定好了，不容改变了，安排这一切的是自己的父亲……
自由？未来没有自由与生来就在囚牢又有什么区别呢？
生活在囚牢的日子里，多一天都是煎熬。
梦，只是拥有过，这个梦是对未来美好的幻想，精神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身体的自由只是流浪，而梦是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