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握手
苏盈和赵明一前一后跟着夏秘下了电梯。期间赵明问夏秘，联合会有自己的公车和专职司机吗？夏秘说，车有，平时就停在地下二层，但联合会日常用车不多，所以没有专职司机，聘的是兼职司机，随叫随到的那种。
三人来到一楼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a6已经等候在那里。赵明一个箭步上前去开后座的门，抢先说道：“夏秘，您先请进！”
夏秘也无所表示，径直钻了进去，赵明随后作势要跟着进入，夏秘发话了：“小赵，让小苏坐后面吧，你男同志去副驾驶室帮着看路。”
“ok，遵命。”赵明笑嘻嘻回答。一落座，就对吴师傅说：“吴师傅辛苦了！”
吴师傅目测有五十来岁，胖墩墩的，大光头。此时眼睛盯着前方，双手缓缓转动方向盘，嘴里随口对赵明说着，哪里哪里。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市政府大门口，夏秘叫大家下车，并让吴师傅先去旁边行政服务中心停车场等候，赵明主动加了吴师傅手机号码，表示等会出来会提前打他电话。
苏盈看了下时间，自言自语说道，还蛮近的，一刻钟都不到。夏秘随即说，小陆她们平常过来跑个腿，办个事，一般都自行车，或者直接步行的。苏盈没吭声，跟在夏秘后面进了入口登记处。
登记处人员要求访客出示身份证，并询问到访单位和具体人员。夏秘一边掏出身份证一边对赵明和苏盈说，下次你们单独来办事，务必要带上身份证。工作人员登记完后，就根据夏秘报的相关信息拨了一通电话，核实完后就递给了夏秘一张临时通行单。夏秘接过来走出了登记室，交给大门处站岗人员，苏盈她们便紧跟着进了市政大院。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一进市府办公大楼，就感觉草木都变得一本正经，建筑楼更是板着一副威严面孔，每一编号的大楼入口都竖着一面大红旗，顶部墙上按着国徽。苏盈她们跟着夏秘进了4号楼，楼里出奇安静，转了几个廊道来到电梯口，夏秘说，金融办在7楼。
下午2点半的金融办像刚刚醒过来，只见有人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肩膀上披着一条毛巾往洗手间走。夏秘轻声对苏盈他们说，机关单位夏令时，下午2点半上班。
到了703办公室门口，只见门上挂着“副主任室”的标牌，门半开着，夏秘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轻得几乎听不见。
“阮主任好，今天我们联合会两位新员工入职了，我就先带他们来拜会一下您和宋处长他们，也好让他们认认门，熟悉熟悉环境，以后少不了经常过来办事。”
只见这位阮主任从电脑屏幕前转过身，略带微笑地说：“你们先坐一下。”然后提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拨了几个数字，轻声跟对方说：“你和小薛过来一下。“挂了电话，只见他站起来走到赵明前面，边伸手边问：”这位是？“
赵明腾地站起来，又欠了欠身，握着阮主任的手满脸堆笑地说：“我是赵明，小赵！阮主任好！“
两人握完手，阮主任又向苏盈这边走过来。苏盈也不太敢正眼看他，他伸过手来，也没说话。苏盈赶紧站起来，伸手说：“阮主任好，我叫苏盈。”
“你好。坐吧……“他轻轻握了握苏盈的手，很快就转身走回自己座位。
正当苏盈在心里咯噔，大热天的，这位阮主任的手咋这么冰凉，门口便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手里都提着黑皮笔记本。其中前面一位对后面一位说：“小薛给几位泡杯茶。“
夏秘见状半起身打了个招呼：“宋处。“赵明就跟着喊：”宋处好！薛老师好！“苏盈本想跟着重复一遍，又觉得有点傻乎乎没必要，就微微挤出一点笑表示问好了。
“你俩也搬把椅子坐吧。今天大伙就见见面，认识认识，不要太严肃，大家随便聊聊，放轻松。“阮主任一边示意宋处，一边细声细气地说着。为什么说他细声细气呢，或者用温吞吞更恰当，反正在苏盈听来，不像有的官员那样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就像他的身形和整个气质，都是一副干净文弱的书生模样，完全没有人们脑中对于官员那种大腹便便油头粉面的刻板印象。而且，这个阮主任看上去年纪还很轻，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虽然这个讲法有点古怪，反正就是这么一种模糊观感，总之，对这个阮主任，苏盈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随和，没有官架子，有点书生气，虽然她心底总是有那么一丝疑惑，真的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说着话，苏盈心里却有的没的，思绪天马行空乱跑。说是聊天，其实就是阮主任说，宋处附和附和，夏秘回应几句，那位薛老师和赵明埋头做笔记，也不知道他们记了些什么，反正苏盈根本没打开笔记本，她觉得纯粹是领导们的闲聊，松松散散地，没什么值得记录。也幸好她坐的位置就靠门边，离领导们比较远，感觉不容易被人注意。
苏盈眼睛四处无意打量着。她看到旁边茶几面板下面的横档上放着一盒桶装康师傅方便面，心想堂堂一个金融办副主任，竟然还会吃方便面？不是有传说中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推不掉的应酬嘛。再看茶几上面，一摞一摞的废报纸堆着，他的办公桌上也一样，各种书本杂志文件夹打印纸叠着，看上去真有点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他身后的玻璃门板书柜，里面都是些经济类金融类的书，不过在最靠边的角落，苏盈惊奇地看到了一本《百年孤独》，还有王小波的《青铜时代》、《沉默的大多数》。进门右边的墙上挂着很大一幅玻璃框装裱好的书法，是辛弃疾的那首《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苏盈略懂书法，字体是行书，写得潇洒俊逸，有一股行云流水的姿态。仔细看落款，竟然写着“阮立君书于二零零二年壬午年冬月“，苏盈一下子对这位阮主任增添了几分好感。
他们的谈话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具体都说了什么，苏盈好像一句都没听进去。最后只听得夏秘说：“今天万分感谢阮主任以及宋处、薛科百忙中给我们指导工作，我们回去认真研究一下，每一项争取尽早落实。”
“下次我们去下面金融机构走访调研，小赵和小苏可以跟着走几趟，一来可以尽快熟悉行业，有个一线经验，二来也可以试着为我们《南州金融》写写稿，《南州金融》不能完全依靠我们金融办以及全市相关部门和会员单位供稿，编辑现成稿件，也要有自己角度的观点文章和行业追踪报道。这样这份杂志就更加立体了。”阮主任边说边站起来，眼睛快速扫了一下赵明和苏盈。
“阮主任的建议非常好，之前我们《南州金融》的薄弱之处正在于此，现在充实了编辑部力量，我们有条件往这个方向努力了。“夏秘也赶紧站起来回应道。
“阮主任真是想我们所想，这么好的锻炼提升机会，我跟小苏求之不得，翘首以盼，也定当万分珍惜，全力以赴！”赵明也急着表态。
苏盈依旧毫无表示，张嘴附和一声都感到难以启齿。她是个不会来事的人，对溜须拍马更是不屑，但心里面又有点不安，场面上基本的一套都不会，以后怎么在职场中行走呢？她腹语自己。
“那我就不送各位了，你们慢走。——小宋小薛送一下。“阮主任吩咐道。
“宋处薛科留步留步！——你们忙。“夏秘赶紧推辞。
宋处他们二人还是一路跟着走到了电梯口，苏盈赶紧按了下行电梯键。
“两位领导留步噢，再见啦！“夏秘边进电梯边挥手。
“宋处薛科再见！”赵明说完，苏盈也跟着挥了挥手。
这时，转角走出来一位挂耳短发女士，只听宋处恭恭敬敬喊了声洪主任，薛科赶紧又按住了电梯键。
这位洪主任好似当初面试时坐在正中央副市长旁边、提问过苏盈的那位，高挑清瘦，浅灰色翻领短袖西装裙，踩着棕色细高跟单鞋，皮肤白皙，气质高冷，一眼猜不出年龄。她闷着头走进来，夏秘赶紧堆出笑容打招呼：“洪主任好！我们新招的两位今天报到了，我就带他们过来一下。”
“哦，好。”这位洪主任简短地表示了一下，就从包里拿出手机。她的手机连着耳麦，大概是开了手机振动，没听到铃声就见她将耳麦往耳朵上塞，然后压住声音低低地跟对方说话：“喂，七哥……今晚七点？好的，其他还有哪几位？……好，我等会过来……”
出电梯的时候，她还没有结束通话，边低声说着边兀自走了出去，也没理会夏秘她们。三个人屏声敛息地不说话，眼见着洪主任走远了，赵明才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吴师傅。三人回到联合会，夏秘径直走入自己办公室，不一会背着包就出来了，朝小陆那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苏盈赶紧看了看时间，刚到四点，窗外日头看上去还老高呢，中午听小陆说朝九晚四，还真的四点就下班呀，这是什么神仙工作呀！还领导带头先下班！
苏盈心里啧啧不已，却不敢轻举妄动，耐着性子观察周围其他人的动静，倒也没见任何人要起身下班的意思。赵明好像有些疑惑，斜扭着身子靠着办公桌，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一边不时伸起脖子朝四周打量打量。
大约四点半的时候，小陆先起身整理东西了。她斜背着个粉红色的贝壳形皮包，经过苏盈身边的时候说了声，下班了哦。赵明赶紧扭头问：“我们是四点半下班吗？”
“嗯是的。哦，我忘记给你们门禁卡了，等一下哦。”
小陆回头去自己办公桌抽屉拿来两张白色的卡片，给赵明苏盈各一张，说：“我们大办公间平常不锁门，所以都不配钥匙，大门有门禁卡，进门刷一下就行。”
“好的。“苏盈拿了门禁卡，也从抽屉了取出手提包准备下班。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关电脑理桌子，这时只见赵明两手空空走了出去，往萧主编的办公室方向走。等苏盈出门的时候，听到赵明在萧主编门口说：“萧主编，有什么任务要我们做吗？没有的话，我们先下班了哦。“
“没事没事，你们先走吧，改天我再召集我们编辑部四人开个小会。“
“那好，萧主编再见哦。”
见赵明快步流星折回办公室拿东西，苏盈回转身向他打了个招呼，说了声赵老师我先走了，就出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