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识

    回到南州，苏盈已是囊中羞涩。她不敢向老家父母求援，只得继续硬着头皮找工作。五月的天，风里都是绿草、鸟叫和花香，阳光撒得到处都是，猫狗懒懒散散，人也被熏得绵软无力，意志全消。

    苏盈给韩佳丽发了条短信，想向她借1000块钱，马上要付房租了，她剩200多块只够吃饭。韩佳丽马上打来电话，喊她赶紧上网报名，一个金融行业的杂志编辑部正在招人，报名马上就要截止了，并告诉她网址已经短信发她，叮嘱她一定不要错过了。

    不一会，韩佳丽又发来短信要苏盈的银行卡账号，苏盈顾不得这些，立马飞奔出门，赶到对面小区楼下的网吧发简历去了。

    苏盈打开韩佳丽给的网址，果然是一个颇为热门的招聘，点击浏览量已经好几千。仔细阅读了招聘简章后，苏盈打起精神，又像手握流沙似地小心翼翼，把自己存在邮箱里的个人简历调出来，稍作修饰后发送到了那个指定邮箱。发完后，苏盈舒了一口气，心中又升腾起许久未有过的期待。这个据说薪酬福利参照事业单位的大金融平台，对于此时的苏盈，就像溺水者见到的一艘航船，让她有了伸手去攀援求生的希望和力量。走出网吧，苏盈又轻叹了一口气，暗自对自己说，还是得加油再找找别的，毕竟她已尝够了希望落空的滋味。

    走出网吧，苏盈想起来要给韩佳丽发银行账号，生计难题如影随形，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正当苏盈从银行取了韩佳丽转过来的一千块钱交与其他两个合租室友，凑齐了下一个季度的房租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座机号码。她心头一惊，来不及细想，赶紧接起。果然是那个金融联合会打来的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参加笔试，并将笔试地点一句带过。苏盈全力听记着，连声说，好的好的，几乎带着卑躬屈膝的味道。

    第二天，苏盈一早爬起来，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两个香菇菜包，在公交车站草草啃完，便按照前天晚上早已查找好的路线，转了两辆公交，来到了指定的笔试场地。原来，考场就设在联合会办公楼的会议室，整一层1500多平方都是办公区域，装修肉眼可见的考究，连考场五十多张座椅都是品牌人体工学椅。苏盈暗自捏了把汗，她觉得这样的环境有些高不可攀，但她心里又极度渴求，抛开那个已然破碎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梦，当下的窘境让她急需这样一份舒适而体面的工作来步入生活的正轨。但往往，越在乎，越紧张，内心几乎走入成败在此一举的孤绝之境。

    在候考室，一群素不相识的应聘者互相交流起来，苏盈没有心情交谈，只默默坐在角落旁听。从他人的谈话中得知，这次总共有三百多名报考者，经筛选，入围笔试的有五十人，其中不乏硕士研究生，还有一位博士。为什么两个编辑岗位，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呢？有人偷偷说，这个金融联合会背景强大，由主管金融的副市长兼任该会理事长，并亲自坐镇指挥整个招聘流程，想来背后汇聚了众多资源，这里的每个岗位，无疑都是香饽饽。念及自身不过是一个二三流大学毕业的本科生，而同场竞争的有这么多高学历者，苏盈的期望一下子又跌入了谷底，不过奇怪的是，没了期待，反而释然，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候考者依次进入会议室按编号入座。五分钟后，一位监考人员拿着一叠试卷走进来，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位男士，轻声指挥了一番监考人员后又离开了考场。就在这个人转身的瞬间，苏盈脑中忽然闪现一道模糊的记忆，感觉这个侧影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监考人员打开投影仪，在屏幕上展示考场规则和注意事项，并要求考生仔细默读。2分钟后，又进来两位工作人员分发试卷，随着一声铃响，全场开始答卷，时长90分钟。

    苏盈赶紧收回杂乱思绪，埋头答题。直到最后一道申论题，苏盈才发现这卷子就是参照考公模式，颇有难度。走出考场那一刻，苏盈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对最终结果心里没底，至少就这次笔试，以她多年的应试经验，应该不会太差，至于最终能否进入面试甚至得到这份工作，只能听天由命了。

    笔试人员陆陆续续从走廊走向电梯间，苏盈则急匆匆地找厕所，没想到在墙角转弯处差点一头撞到一个夹克衫男子。她慌乱抬头想说不好意思，那人却露出了比她还惊讶的表情，但他没说什么，迅速走开了。这个人不就是刚才进过考场指点过监考人员的那个嘛，就是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苏盈也没多想，赶紧按照指示牌进了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所有的参考人员已悉数离开，整个走廊空空荡荡，异常安静。她赶紧轻手轻脚往电梯间走过去，只听得后头办公室门口突然起了人声和脚步声，有人说道：“辛苦阮主任亲临指导，我送一下阮主任！”“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了。”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那个差点被苏盈撞上的夹克男也到了，后面跟了两个人。电梯门开的时候，苏盈赶紧溜了进去，夹克男也紧随其后，另外两个站在门口，其中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士略略躬身，笑颜相送：“再次感谢阮主任，那我们就送到这里了，再见，阮主任！”“好，再见！”夹克男轻轻挥了挥手。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苏盈明显感到了窘迫，眼睛按在楼层指示屏上不敢环视。夹克男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苏盈的右后侧。在一个可以彼此感受到呼吸的密闭空间，26楼的下行时间显得漫长，更何况一个是社会小白，一个是不明觉厉的公务人员。随着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苏盈风一样窜出电梯间，心里却忍不住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无礼呢，好歹也彼此知晓一个是应聘者一个是主管领导，礼节性地微笑或者说声再见，这么难嘛？至少要先让他出门呀，好像有点不知轻重哦。等完全走出这幢写字楼，苏盈回身抬头望了一眼这满是玻璃幕墙的庞然大物，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管他呢，也许就仅这一面之缘，此后再也没有机会踏进这里了，更别说跟这个人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