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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与云显的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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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云显神情狡黠地看了一眼容秋,指尖挑起一缕红发绕了几绕,笑道:“令千金骤然失母,悲感在心,性情有变实属正常。

    “而字迹一事,恐怕是容大人平日里疏于对容秋姑娘的关心,才会导致这一误会吧!”

    容元宏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在云显和容秋之间打量了好几眼,问道:“此言何意?还请云大人莫要卖关子了!”

    “翠梧,呈上来吧!”容秋面朝屋外,轻轻击掌。

    只见翠梧不知道何时出了院子,取来了厚厚的一沓纸,正用圆盘呈着递给了容元宏。

    众人定睛细看,因离得远了,纸上的字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力透纸背的墨痕来。

    容元宏长眉紧拧,并未接过圆盘,而是嗔怪道:“容秋,竟是不相信为父吗?这等关键证据方才为何不拿出来?”

    非要等请了云监正来,才拿出来吗?

    这一来,又平白无故起了这许多风波。

    “父亲你多虑了,只是情势紧张,秋儿是众矢之的,就算是拿出了之前练习的手稿,想必父亲也不好站在女儿这边为我开脱的。”

    他就算看到了手稿,只要容筠和宁香稍稍煽风点火,容元宏便会神志全无,只蓄着一腔怒火要为她们母女俩出头。

    前世这样的戏码发生了太多次。

    何况还有一个神神叨叨的妖道冯道士在添油加醋。

    所以她必须请来一个足以震慑住众人,让她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洗脱冤屈的人。

    这个人非云显不可。

    容元宏的脸色有一些赧然,讪讪地笑了笑,连声附和道:“这话倒不错!”一面翻阅起呈上来的这沓纸。

    一张张微黄的纸,标注着年月日,清清楚楚地按照时间排列着。

    容元宏越翻越心惊,心中暗想:原来他这女儿竟然背地里下了这许多工夫,他以往竟然小觑了她。

    容筠看着容元宏惊疑不定的神色早就按耐不住,甩开宁香的手,扑上前一把拿起数张纸举到半空中,借着灯火细看。

    这一张张的草书从生涩到驾轻就熟,运笔有神,都是容秋无声的辩驳,她此时无需言语,只需静静地立在那儿,就能过抵过千言万语。

    容筠仍旧不死心,还欲强辩着:“那为何二姐姐性情转变如此之大?”

    容元宏抚额长叹一口气喝止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三妹妹的意思是要我一直如以前一样,永远不变,永远软弱,永远供你欺负?”

    天下竟有这样的道理?还不许人改变?

    难道懦弱者就要一辈子受欺辱?淫贱者就要一辈子屈于人下?高贵者总能一辈子受人叩拜?

    未免太可笑了!

    容秋看着容筠瞠目结舌的模样,冷哼一声,不欲与她辩驳,转身对着云显敛衽行礼郑重谢道:“今日之事,多谢。”

    云显脸上仍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颜,但看向容秋的眸子里却满是认真。

    他悄声道:“容姑娘,这周天我在凌穹楼设宴,望你准时前来。”

    语毕,也不和容元宏作揖道别,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一把拎起冯道士的衣领,将他提得离地有半尺高,一手搂过来时披着的蓑衣,往院外去了。

    不消片刻,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重重夜色中。

    此时的雨已停了,秋风起,更添了一丝冷意。

    容秋的鞋袜仍然是湿的,踩在地上吱吱作响,她丝毫不觉得冷。

    她此时的心却是火热的,却并不是为了今日在堂上为自己扳回一城。

    而是得见故人,这个在她记忆里已经蒙尘的少年逐渐长出了血肉,就如同她此刻的心,也生出了血肉,变得丰盈起来。

    前世她见到云显的场面同样很狼狈。

    那时她刚刚小产,拖着病体去城外的乱葬岗找丹荔的尸体。

    一路上腹痛难耐,腿脚虚软,几次都要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却仍是强撑着想去见丹荔最后一面。

    跌跌撞撞走到了乱葬岗之后,入目之处皆是白骨累累,荒草萋萋。

    临近三更,月上中天,银白色的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四野,万籁俱寂,只隐约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

    容秋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却全无恐惧之感,她只觉得那里好空,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怎么找也找不到丹荔。

    越思越悲切,面上的泪水连串的滴了下来,打在草叶上,晶亮晶亮的滚成一颗颗玉珠。

    她就是在这时遇见云显的,一头耀眼的红发,从半人高的草堆里跳了出来,朝她笑道:“你这样貌美的小娘子怎么深夜在此?哟?怎么还哭上了?”

    容秋本来应该害怕的,这样身高七尺,魁梧健硕的男子,又是这荒无人烟的郊外。但是云显那懒洋洋的声调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头的害怕。

    她抽抽噎噎向他道出缘由,“我是来此找我的丫鬟的!”

    “丫鬟?”他挑眉疑惑道,“可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女子?”

    容秋忙不迭地点头。

    云显看了容秋半晌,才犹豫道出:“可那已经是个死人了啊……”说完,云显小心翼翼地看向容秋,生怕她哭得更大声。

    却见容秋一抹眼泪,点头如捣蒜道:“是的!就是她!”

    云显悄悄叹了一口气,原来这小娘子深夜来找的竟是个死去的丫鬟。想必也是个可怜人。

    “走!我带你去!在那边!”

    二人行了约有四五百米的距离时,云显往远处遥遥一指道:“就在前面了!不过……你还是别过去了,荒郊野外的野狗最多……”

    容秋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摇摇头坚定道:“不,我不能让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儿!这儿多冷啊。她最讨厌狗了……”

    说着容秋捡起地上的石块往野狗身上砸去,云显见状只好跟着容秋一起驱赶着野狗。

    之后他又不忍心看着容秋一个人忙活掩埋,便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活计。

    直到曙光微现,二人才忙活完毕。

    容秋也正是那夜知道了云显的故事,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敏感脆弱的心。

    那夜两个失意人相逢,两颗受伤的心短暂地靠在了一起,二人抛下了所有的面具,防备,絮絮叨叨旁若无人的诉说着自己的往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到二人身上时,他们立刻戴上了自己的假面,揣上了重重的防备,各自告别。

    他临走前,看着她郑重道:“遇到难处来找我,我会帮你。”

    之后容秋再没有见过他,直到死前,她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那悲惨的一生,她才恍然惊觉那日若自己能放下身段,向他求援就好了。

    云显是她悲惨生命里的最后一根浮木,那头红发一直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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