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商女也知亡国恨
槐城的槐树花又绽放了。这已是林暮雪在槐城度过的第五个春天了……
这五年里，她与陆沁兰、陆伯相依为命。三人分别化名为苏沁雪、苏沁兰、苏常耕。住在茯苓安排的小院里。小院坐落在槐城最为寻常的市井之地。此处虽不是尊荣显贵之地，但也是个安稳无虞的好去处。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实不为过！
茯苓的安排甚为周详。田地、庄子、铺子诸事皆已处置得当。是以，林暮她三人的日常所需、住行用度皆无需忧虑。然人总要为自己寻些事来做！
陆老爹，也就是苏常耕。他第一个就坐不住了！毕竟他大半辈子都习惯了在田地里劳作，于是田地、庄子上的事情他还是决定自己去管。再就是苏沁兰！她选择接手了铺子上的事情。
就这样她父女二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剩下林暮雪终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地度日！林暮雪其实也想过继续写她的折子戏！可茯苓的话犹言在耳，她不能再打草惊蛇！破坏了茯苓用她的生命为她换来的自由生活！于是林暮雪打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好好地过着她很早以前就向往的悠闲日子
林暮雪每天睡到自然醒，闲来无事就去市井处随便逛逛。一日她恰巧路过槐县的招贤台。她心想这不就是现代版的人力资源介绍所吗？！
于是她不慌不忙地走向招贤台。结果被招贤台里面的人给拒之门外，其因就是她一介女子之身不允许进入招贤台。林暮雪心中不由地气结，但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个世界向来如此，哪怕是先前谢庭安接景帝旨意将提升女子地位的提案一层一层的颁布下去实施，可下面的官员和地方豪绅也还是沆瀣一气、阳奉阴违！因此女子的地位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提升上去。
怪道谢庭安曾说她先前的想法过于天真！历史的车轮行进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哪怕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也没有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完全平等！
林暮雪无奈之下只能回去。第二天她重整旗鼓、女扮男装了一番再次去了她昨天被拒之门外的招贤台那个地方。这次的她果然很顺利的进入了招贤台并没有遭到别人的阻拦。
招贤台是槐县颜县令近年来新推出的一个广贤纳士的场地。颜县令特意将它划在人群来来往往的市井位置，为的就是方便槐县周遭的百姓们轻易的寻到它！也是为了让那些待在槐县的有志之士都能找到自己的伯乐，发挥出自己余生的所有才能为槐县尽一份力量！
林暮雪用苏沁雪化名为苏庆学进入了招贤台。她看到招贤台的场馆内的墙上挂着的是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的招贤榜，有招护院的、有招西席的、还有招工匠的等等不胜枚举。
林暮雪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地阅览。终于她看到了最适合她的招贤榜，是一个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发出的招学徒的榜文。林暮雪按招贤台的规矩揭了回春堂的榜文，然后付了银子按照榜文上面的地址来到了回春堂！
回春堂位于槐县的锦绣街，那里多是些达官贵人的府邸。林暮雪走进回春堂，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为病人诊脉。她走上前去，说明了来意。
老者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让林暮雪跟着他到后堂，那里有一些简单的药材和工具。
老者指着这些东西，问了林暮雪几个简单的关于药材性味和药理运用的问题。林暮雪凭借着自己在风城军营三个多月来同卫师傅打副手时紧急学的医药知识，一一回答了出来。
老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然后他轻声告诉林暮雪：“从今日起，你便是回春堂的学徒了。”林暮雪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喜悦。她暗自庆幸经过自己一番努力之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已是五年，五个春夏秋冬悄然流逝。在这五年时间里，林暮雪全身心地投入到药理知识的学习和实践中。她勤奋刻苦，不畏艰辛，每日卯时起床，忙碌于回春堂内，虚心向当初招收她的那个老者，也就是她如今的师傅颜仲春请教各种问题。无论是采药、制药还是为人看病，她都用心去做，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这些颜仲春全部都看在眼里。实际上，颜仲春第一眼看见林暮雪的时候他就已然明白了对方乃是一个女儿身。这是他常年累月地四处奔走在景国各处，不分男女、不分老弱地为病人们免费义诊。早已练就了一双能看透别人刻意伪装下的真实性别！
虽然林暮雪在极力地模仿着风城军营士兵们的豪迈走姿和不羁的神态，但她的骨量和走路时的步调所发出来的声音轻重有别于真正的男子。还有她那刻意涂抹的发黄的脸和藏在男装下的婀娜的身姿、以及她那举手投足之间都暗暗流露出的女性特有的柔美和婉约是骗不了颜仲春的眼睛。
看着林暮雪来的头一年时间里她雷打不动地每日卯时一刻人就到了回春堂努力刻苦地同他学医，一直给他打下手到深夜亥时。
再加之她从她那距离回春堂方圆十里开外的家中赶到回春堂时已是卯时，还得花好一番功夫女扮男装！是以她每日至少要寅时前起来准备。如此算来她一日只睡不到四个时辰！
思及此颜仲春心有不忍！一日他得了闲与林暮雪坦白了。
“庆学你过来！”颜仲春对着堂前分拣药材的林暮雪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堂后的院子里说话。
“师傅您有何吩咐？”林暮雪压着嗓子变作男声问道。
“庆学啊！你来回春堂也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你的刻苦努力、还有你对学医的天赋为师都看在眼里！为师很高兴有你这么个弟子，你本性温良谦恭，又满怀着一颗济世天下之心！想来为师百年之后不在了，你也必不会堕我颜仲春和回春堂的百年声名！”说到这颜仲春适时地顿了顿。
“师父你可不许说这些话庆学可不爱听！您身子骨还硬朗的着呢！”林暮雪佯装生气的模样。“再说了庆学于医学一道不过才刚刚摸出一点门道，往后需要您的地方还多着呢！所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好好好！师父一定长命百岁！”颜仲春哈哈一笑。
下一瞬他眼神满是慈爱地看向他面前吐露出孩子气一面的林暮雪。“今日师父也就不与你兜圈子了！日后你不必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为师其实第一天见你时就已知晓你是女儿身。其实你若是想学医，与为师坦白这些。为师也会收你为徒！为师不是那等迂腐之士从不在意男女性别！只要膝下弟子为人正直清白、不是那等歪门邪道之辈！自是乐意对他倾囊相授！”
林暮雪心下讶然。暗道她师父果然是非常人可比，于是她连忙跪地叩头。“多谢师父收留沁雪，沁雪日后必当加倍努力！定不辜负师父一片拳拳爱护弟子之心。”
“庆学？沁雪！好名字！很适合你！”颜仲春抚须一笑。“起来吧沁雪！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的女扮男装！你就做回你自己……”
“谢谢师父！那徒儿先去忙了！”林暮雪咧嘴笑道。此时此刻的她高兴坏了恨不得立马与沁兰和陆伯分享她的喜悦！
“去吧！”颜仲春也被林暮雪的那欢快的情绪所感染到，他的眼角眉梢都沾满了笑意。似乎是从林暮雪来了以后他这眼角的笑纹都多了不少！生活也不再孤独充满了不少的乐趣！
第二日林暮雪果然换回了女装。只是她那绝色容颜太引人瞩目了，一进回春堂就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她看。她只好拿出一早就备好的面巾开始蒙面坐诊。
颜仲春在看到林暮雪刻意乔装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时，就曾暗地里感叹他这徒儿的容貌过于出色了！
谁知换回女装的徒儿容貌更上一层楼，像那沾满灰尘的璞玉洗去铅华后露出它本来的面目，顿时就变得光彩照人、耀阳夺目！
他似乎有点后悔他昨日那不知轻狂的叫她徒儿变回女装的这个提议了！哪怕是蒙了面的她也难掩她那美丽动人的气质。
可再叫她徒儿去换又是个麻烦，眼见这病人越来越多，思及此还是算了！他颜仲春的徒弟哪怕是个女子也无人敢置喙！
可颜仲春晚上回去仔细想了想如此直白地处置他徒弟以女子之身坐诊医馆的事情终是不妥！
为了堵住槐县那悠悠众口、为了保护林暮雪的人身安全以及让林暮雪日后的学医之路走地更加平坦些。
颜仲春便对外谎称林暮雪是他流落在外、失散多年的唯一女儿，并对外言明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同他学医，因此他为了弥补对女儿这么多年来的父爱缺失，破例收她为徒！
也是就此发现了他女儿于医道有着绝佳的天赋，才让她跟在他的身边女扮男装地学了一年的医术。望槐县的百姓和医道的同行们能够谅解！
此言一出。槐县的普通百姓们感念颜仲春多年来不计其数的妙手回春、治病救人并分文不取的为他们义诊。
他们是发自内心由衷地为颜仲春感到高兴！纷纷抢着上门、提着红鸡蛋满脸纯稚地祝贺着颜大夫寻回爱女！
而那些医道同行们向来以颜仲春马首是瞻，不仅仅是在他槐县的绝佳医术，还有他的身份地位—槐县县令颜伯春的同胞二弟！
因此他们面上都是笑语晏晏地带礼上门恭贺颜仲春寻回爱女，私底下却是暗骂他老狐狸一个！这么多年不肯成亲铁定是生不出儿子来接下他的回春堂，不想他回春堂留于外人之手，才不得不让他这个不知道从那个旮旯角落里捡回来的女儿充当儿子接下他的回春堂！
不过转念一想女儿也好！女儿可以招赘婿。如此一来回春堂岂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槐县如此想来的人不在少数！
于是林暮雪这个对外宣称的回春堂堂主唯一的女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前前后后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她们全都是来为林暮雪说媒的！
这些人打量他们什么想法当别人不知道呢。无需颜仲春本人亲自出手就被回春堂内来来往往看病的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粗俗难听的乡下俚语给骂了回去！看得坐诊的林暮雪是频频回头，笑意终是憋不住的散发开来。引得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年来，来来往往看病的百姓们与女扮男装的林暮雪相处着。大家都十分欣赏她不娇气又肯吃苦的品性，每每颜大夫坐诊开方后，便是林暮雪为他们仔细拣药、并耐心叮嘱他们病后的用药事宜和注意事项。
起初，他们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生怕林暮雪这位年轻的学徒在拣药时出现差错。毕竟，在他们眼中，采药、煎药这些事情应该由经验丰富的男子来负责才更为妥当。
然而，颜仲春似乎早已洞悉他们的疑虑。每一次看诊结束后，他总会亲自重新拣选药材，并将其递给他们检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惊讶地发现，林暮雪拣选的药方竟然与颜大夫的一模一样！这个事实让他们不禁面露羞惭之色，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同时也明白自己耽误了颜大夫宝贵的坐诊时间。
更令人感到无比欣慰的是，林暮雪并没有像槐县锦绣街上的那些权贵之徒一样，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便自视甚高，将他们这些从乡下来的普通人视为蝼蚁，对他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之意，反而展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亲切和蔼之态，仿佛他们之间并非初次相识，而是早已熟稔于心的老友。
而且，她那平易近人的态度，宛如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过每一个人的面庞，带来无尽的温暖和舒适。这种独特的亲和力，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对她心生喜爱和敬意。
尽管后来当他们看到林暮雪换回女装时，心中难免涌起一丝惊叹，但那最初的惊讶很快便被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所淹没。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些男女之别的陈旧观念，逐渐在彼此真诚相待的氛围中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