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鸡鸣报晓,万千朝晖。一番修整,一叶小师父已好转许多,迎风闭目端坐,微风一动,月白衣角微微浮动。
李长亭凑上前去,笑问道:“不知你出自哪门哪派?”
“金佛山旧沟院。”
李长亭一惊,旧沟院空见大师似与师父有仇,况且师父别号“毒圣”,素来被玄门众人视作邪魔歪道。眼下我却与正道鼎鼎大名旧沟院弟子同一处,若他知晓我是毒圣弟子,不知会有何反应。
将要起身,哐当一声,一颗石头从怀中落下,正是风无循赠予他那块疗伤的白色石头。捡起石头,捧在手心擦去灰尘:“却没把你也弄丢。”
一叶缓缓睁开眼,问道:“你不是要去找师父,怎会落入水中?”
李长亭又一惊:“你怎知此事?”
一叶并未回答,望了一眼石头,道:“这颗七生石,乃大梵神涅槃前一滴情泪所化,你务必收好。”
李长亭再次一惊,这石头竟如此贵重。
连续三惊,一时间李长亭却不知如何说话。一叶又问道:“你自是不会无缘无故落水,应是遭了意外,莫非遇见了强敌。”
李长亭点头,将此番遇见驾鹤仙翁前前后后,并此前与驾鹤仙翁种种,尽数说与一叶。
一叶道:“我有一法诀,虽你用时不能发挥十成,却也可以拖住驾鹤仙翁一时。
李长亭叹道:“最近确是奇异之事繁多,我亦是无缘无故身怀梵宗修为,但到底不是梵宗弟子,你所说那法诀,当真可用?”
一叶道:“此法诀名为‘浮生一梦’,你如我所说照做便可。”
手结金刚印,真气入云门。
口念静心咒,脚踏须弥步。
凝神无妄念,般若自然生。
修为散出后,浮生一梦中。
随着真气运行,李长亭只觉气血翻涌,指化剑诀,衣袖一挥,一道气浪自指尖射出,轰鸣着涤荡开来,瞬间四下一片林木被拦腰斩断。
李长亭呆愣许久,转对一叶道:“这法诀如此刚猛,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一叶道:“不过是看似刚猛,实则内里绵柔,肉身不同于草木,对敌之时亦不会令人伤筋动骨,不过却能打得敌手 手足发软,用做防身正好。”
李长亭道:“你两次救我,又授我法诀,当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一叶摇摇头,却不回答,只是颤颤巍巍支撑起身子。
李长亭一步上前将他扶起,背在后背,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一叶安静靠在李长亭背上,道:“沿着沂水河道往下二十里,有个渡口,师父派了人在那等我。”
李长亭背着一叶走着,脱口问道:“尊师何人?”
一叶回道:“空集大师。”
李长亭恍然大悟,叹道:“难怪你懂的如此玄妙法诀,原是空集大师的弟子。”
李长亭正要御剑,却忽然想起半疯前辈拉着自己御剑场景,眼下一叶小师父身体虚弱,只怕受不住御剑时的罡风。索性收了问心,背着一叶小师父,一步一步沿着沂水河道向下走去。
一路杨柳岸风吹寂寥,日上中天二人已到渡口,一叶身子轻飘飘的,李长亭并不觉得累,反倒是一叶经了这一番折腾,一路之上不停睡觉却未曾缓解疲惫。
方才来到渡口,只见十几个梵修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其中一人摇摇望着李长亭背后的一叶,一声呼唤:“是一叶小师叔。”
继而十余个梵修蜂蛹而来,接下一叶后,纷纷与李长亭道谢。
一叶依旧睡着,李长亭不忍叫醒,便悄悄离去。眼下用了许多功夫,也不知第二如何,眼下要务便是去寻第二。
思及此处,李长挥出问心断剑,御剑而行,直奔与第二失散的渡口。
御剑而行果然神速,不消一个时辰,便已来到那渡口,两处相距六十里不止,若要行走只怕须得五个时辰。
渡口之上,李长亭逢人便打听第二下落,却无人见过。李长亭心急如焚,御剑而起四下搜寻,正见江心一叶小舟,正是那日送他与第二渡河的船家。
问心剑一转,李长亭直直落在小舟上,突然半空落下一人,骇了船夫心头一惊。待到看清来者,船夫略感讶异:“是你?你不是坠河溺亡了吗?”
原是那日驾鹤仙翁将他二人打落下水后,见二人久久未曾浮出水面,以为二人必死无疑,便径自离去。岸上众人却不能见死不救,或撑船,或在岸上奔跑追逐,却终未能寻到二人身影,只当二人溺亡沂水河。
李长亭施礼后,焦急问道:“敢问老伯,可曾寻到那日与我一同的姑娘?”
船夫摇头:“眼下正值盛夏雨季,河水风雨浪头迅猛,只怕凶多吉少。”
李长亭闻言,愣怔原地。
却在此时船篷内传出一声浅笑,第二挑开帘子走了出来:“呆瓜,唬你的。”
李长亭长舒一口气,道:“你知晓我脑子不够用,还要唬我,当真越漂亮的女孩子约会骗人。”
第二闻言巧笑嫣然。
李长亭难免心中疑惑,问道:“驾鹤仙翁修为了得,你如何逃生?”
第二详细与他说了前前后后。昨日驾鹤仙翁将二人打落水中,第二借机闭气拖着李长亭沉入水底,借河底暗流飘向远方。
待到浮出水面时,李长亭已经昏死。遥遥望见见风家商船,第二把李长亭送到船旁,便躲到一旁,直到李长亭获救方才离去。心想着必会回头来寻自己,便在此处候着。
“为何你一听风家便如临大敌?”李长亭不解追问。
第二煞有其事说道:“风家如此可怖之处,令人闻风丧胆,更有风二少活阎王,我一个素人,如何敢招惹?”
李长亭闻言眉头紧锁,一张脸惊得扭结:“无循兄儒雅温和,说起话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范府兰花词会面对张衙内那般嘴角,亦是言行得体,怎会是活阎王。”
第二嗔道:“那是你眼中的他罢,我见他总觉他呲嘴獠牙,披头散发,一条舌头足有丈八长。”
李长亭闻言捧腹大笑。
却在此时,船夫开口道:“客官说话。我本不该旁听插嘴,可是姑娘,依你讲述,恐怕不是个人,是吃人妖怪吧。”
李长亭笑得更甚几分,第二气鼓鼓转身不再理睬。李长亭急忙上前哄道:“威震四方的第二女侠说的都对,是我呆瓜没见识。”
“这还差不多。”说着,第二挥拳轻轻向李长亭胸,却不小心打中李长亭旧伤,痛得李长亭龇牙咧嘴。
第二焦急上前查看,见到胸前尚未痊愈的伤口,问道:“没事吧?”
久久未听见李长亭回答,第二抬起头,正迎来一道炙热的目光。
凉风拂柳,一眼望穿舟轻摇。
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