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追
思念的乱线绕结成解不开的结，少年的心事纠缠着昔日种种，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深山之中，他和师父赌气，不管不顾跑了出去。师父漫山遍野苦苦寻找整夜，寻到他时，双眼已熬到通红，并未责罚，反倒是轻柔的说着“回家吧”。
昔日，长陵城内，师父带着他出门，所有他觉稀罕的物件统统买来，还为他添置了新衣，师父自己却不曾有一个布丝上身。
昔日，师父将师祖曾经的佩剑问心赠予他，教诲他身为修士之责。
岁月静好中的十年光景，师父早已成为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今，问心已断，斯人不见。
心如乱麻纠缠着难解难分，一时烦闷，推门而出，漫无目的游走于街巷，不知不觉间李长亭已出了镇子。
夜色深沉，漆黑无月。
原野之上，深邃的夜空提炼着点点光辉，将星辰次第点亮。
天地宽阔空旷，只有一抹孤影，踽踽独行。
“师父，你在哪里？”
李长亭高声呼唤，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却无人回答，唯有夜里的长风划过树林枝叶发出沙沙响声。
良久，再次动身归去，拖着疲惫的步伐，带了满心忧思，归于孙瑾家门前。
孙瑾家院内早已架起了火，孙嫂子将羊肉分割成块穿上竹签，架在火上烧烤，香气逸散如丝如缕，萦绕在鼻息之中。
李长亭推开门，只见商队弟兄正围在烤羊肉旁把酒言欢，孙嫂子笑道：“算着时辰，你也快回来了，正好烤了签子肉，且来吃。”
冯渠笑道：“姐姐神机妙算，在闺中娘子可惜了，若是领兵打仗，必是个豪杰。孙兄娶了嫂夫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孙嫂子掩口道：“你这油嘴，莫要哄我。我一妇道人家，去了战场只怕还不够被人取笑的。”
冯渠道：“怎是取笑？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闻言，一呼百应。
李长亭深吸一口气，罢了，只要我继续寻找下去，总会有见到师父那日。
一收愁绪，展颜一笑，便要进院。
只听屋顶瓦片传来一声脆响，循声望去，原以为是夜猫子经过，却见屋顶之上空空荡荡，李长亭一瞬间警觉起来。
纵身一跃，翻上屋顶，四下张望，只见墙下几道黑衣人影，飞奔疾走蹿入深巷之中。
“什么人！”
李长亭一声高呼，旋身落地，将剑出鞘，紧追而去。
孙瑾等人闻声而动，推门而出，正见李长亭追赶一行人，便叫上几个手脚手脚麻利的弟兄，前去援助。
那黑衣几人，身法诡谲，灵巧敏捷，似有修为在身。不消片刻，将众人远远甩身后。
李长亭催动修为加快脚步，一路追入窄巷。
窄巷七拐八绕，两侧各种生活器物陈杂，十分难行。黑衣几人巧借地形，忽如兔脱，或作鹰猎，时而飞速折转，时而落上墙头，一奔一跃，便拉开距离，奔逃中还不忘将路边东西掀翻，以阻拦李长亭。
李长亭只顾加快脚程，迎面而来障碍，也顾不得分辨，全部挥剑劈开。
眼见一道墙堵在巷子尽头，几人奔入死路。李长亭一步跃起，挥剑刺向一人。
那人忽的身子一扭避开攻击，身法诡异，仿若无骨。
黑衣几人迅速汇合，运化阵法，相互借力，借阵势将自己推远，继而落在屋顶之上，再次跑开，却不与李长亭正面交锋。
只见其踏瓦而行如履平地，修为想必不低。李长亭当下踏在一口石磨盘上，足尖轻点落上房顶，紧追其后。
忽然迎面而来一团火光，竟是一张符箓。符箓燃尽，化作阵法，绊住李长亭脚步。
李长亭口中法诀念念不止，挥剑破了那阵法，复又去追，心道：如此穷追，也不是是法子，须得找个关窍，暂时止住他们才好。
当下身子一横，掌心在屋顶一拍，落在树梢，运化真气聚于问心断剑之上。
剑气纵横，剑影流光。李长亭引剑想那几人挥去，高声吟诵：“万古相思祭此剑，红尘一斩天地绝。”
乃是“江城子集·斩字诀”，吟诵完毕，真气迅速汇聚问心剑上，剑花一转挥剑横扫，扬起轩然大波涤荡开来。那几人受此一击，身子不稳，脚下一滑，从屋顶跌落在地。
未待黑衣人起身，李长亭已追至跟前，挥剑架在一人脖梗子上，喝到：“哪来蟊贼，暗中窥伺，意欲何为？”
那人却“嘿嘿”一笑，双手捉住李长亭剑身。余人黑衣人纷纷拔刀，迅速列结成阵，将李长亭团团围住，一齐挥刀砍来，这一计围魏救赵却是极为巧妙。
到底是打斗经验不足，一时间李长亭无暇顾及追问，意欲挥剑破阵，却不料剑身被那人死死捉住。
长刀鼓动着剌剌阴风，眼见着就要在李长亭身上开出几个血窟窿。李长亭迅速冷静，巧妙应对，左手化掌劈向那人面门，这一掌乃是《六路空空拳》中的“追云掌”，一掌之下可断金碎石。
那人顺势松开手，避开掌风，拔出佩刀列入阵中。
长刀与李长亭已不过三寸距离，只见他身子一矮，将剑举过头顶，手腕一旋，剑花翻飞，正是《江城子集》中“翻云覆雨剑”。
白光一闪，剑气横扫，黑衣几人长刀被振飞离手。
打铁趁热，李长亭纵身跃起，落在一人肩上。腿上用力一沉，将那人压得径自跪在地上。
“还不说吗？”
又是“嘿嘿”一声笑，黑衣人顺势趴在地上，将李长亭甩下身去。
未待李长亭落地，黑衣人手臂一挥，甩出三个不知什么东西。
李长亭反手挥剑去挡，只听““啪、啪、啪””三声想过，拿东西眼前炸裂开来，强烈的光线刺得李长亭睁不开眼。
光线散去，烟雾弥漫，竟是烟雾弹。
倏忽之间，黑衣几人趁机逃散，遁入夜色。李长亭欲在追去，却觉胸前一滞，双腿随之绵软，烟雾弹中竟然有毒！
迅速封住自己几处要穴，退出烟雾，跃上一旁屋顶寻望，却再不见那几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