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关于那天，想起了一些。
江尤理非常非常晚才回来，那时，在房间里做着课题作业的叶雪律，文档都已经写了七八页。
听到门外的动静，她的思绪一瞬间从电脑前脱离，脑袋反射性地转一下，朝着房门望去。紧接着，她便起了身，走往客厅。江尤理此时已经站进来，慎休鸣为她开的门。
叶雪律观察江尤理的神情，总觉得她有种心不在焉的严肃。对视的时候，她的眼睛像班主任一样凌厉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扫过。
她叠着腿坐到沙发上，双手也商业洽谈般地叠起来，戴着婚戒的手指漂亮得好像神圣的白色雕塑。
叶雪律不安地往前站了站，似在等待审判。
“我们江女士的交往圈真是一如既往的广泛，到哪儿都有认识的朋友。”
慎休鸣半调侃着给江尤理端了一杯水过来，递接的时候又添一句，“聊什么聊这么久。”
他此刻似乎是在场唯一保持着松弛的人，叶雪律看着他，羡慕不已。
明明是他搅得她好好的生活一团混乱，偏偏罪魁祸首最乐得逍遥。
江尤理盯着水杯，漫不经心的口吻：“叙了个旧，聊了些从前的事儿。”
说着，水杯就渐渐碰上她的唇，可她突然放弃了润喉，将目光落在了叶雪律身上，她好似勉强地牵出一点点笑来，伸手招小猫一样地上下勾手。
“雪律，过来。”
叶雪律猜想，接下来就要谈论她和慎休鸣的事情了，她开始更加忐忑，可还是乖乖坐到江尤理身边。
“阿姨……”
叶雪律想要先发制人，及时撇清她和慎休鸣的关系，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修复自己和江尤理之间的信任和近似母女的爱意。
可江尤理抓住她的手，画风突变地盯着她，说：“其实干妈觉得呢，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他。休休他虽然有时候很臭屁，但其实他也很会疼人的。”
江尤理说得笃定认真，而叶雪律傻了。
不光叶雪律傻了，慎休鸣在一旁都被震惊了一下，他怔了怔，随后忽然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松松地抱住双臂，然后斜靠在一旁的墙壁，表情像在看一场合乎心意的戏。
“你看他啊，长得也帅，从小到大都品学兼优，多少小姑娘暗恋他，给他写情书。干妈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两个干脆内部消化也挺好的。干什么要便宜别人家的小姑娘小伙子。”
“可能你对他还没什么感觉，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叶雪律盯着江尤理的脸，不确定她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也不确定自己听进去了多少，她只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的。
事情正向她所预想的反方向发展。
“阿姨，你、我……”
她转头看了眼慎休鸣，有些想要朝着他求救，可她忘了，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你怎么就知道她对我没感觉，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他得意地朝着江尤理炫耀。
叶雪律无助地想要辩驳，可不知从何辩起，这时候，江尤理又在盯手机。
片刻后，她抬了头，继续劝说：“雪律，我是觉得，休休他不比别人差，而且，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顿了顿，江尤理有些试探地问：“你……不会真喜欢姓楚的那个孩子吧？”
姓楚的？楚子骁么。
叶雪律困惑但实诚地微微摇了摇头，但江尤理并没有就此满意她的反应，而是低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接着，她看向一旁的慎休鸣，像处理公务一样地起了身，“休休，你等会儿送我去机场。”
“这么快就要走？”
“您要走？”
慎休鸣和叶雪律的询问重叠在一起。
江尤理似乎有些着急，“有点急事要处理。”
她看了眼时间，随后拿起了一边的包，即将风尘仆仆的样子，“算了算了，现在就走吧。”
说完她又摸了摸叶雪律的肩膀，语调认真：“干妈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
“你们俩要是真能在一起，没准她也挺开心的。”她转身走出两步，又像落下什么似的回头朝着叶雪律补充。说话时，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神情却有些难言的眷恋和难过，那难过之中，又掺杂着一丝欣慰。
叶雪律没能读懂，江尤理嘴里的“ta”究竟是谁。
张了张口，她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前的两人走出房子，还久久不能回神。
门外，母子两人上了电梯。
慎休鸣按下“1”这个按钮时，无心问了一句：“去哪儿。这么着急。”
江尤理深呼吸，“黛湾。”
慎休鸣听完，从按钮收回的手臂忽然冻住一秒，过了一会儿，他才重复：“黛湾？”
“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什么事情。和叶雪律有关？”
慎休鸣一下子来了兴趣，可江尤理失着神，灵魂仿佛已经飘到遥远的角落去，她没回复自己儿子的问话。
上了车，慎休鸣不辞辛苦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可江尤理盯着手机里的照片，语气恢复傲娇，“少多问。赶紧把雪律追到手才是正经事。”
慎休鸣笑，“你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江尤理白他一眼，“你输给别的小子的话，我多丢脸。”
转动方向盘的时候，慎休鸣抽空瞄了自己妈妈一眼，他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识趣地不问了。
关于叶雪律，已经有许多复杂的事情，他不想让一切变得更复杂。
车子的速度提起来，他听见身旁座位上幽幽地闷出一句听不清的话来：
“难怪当初非要躲回黛湾去……”
/
叶雪律躺在床上，拼了命地思考着江尤理对她说的话。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机，偶尔发出燥燥的散热声，但她的耳朵已经对外关闭。
她其实不大能理清她对慎休鸣的感情。
高中那时候，她每天想的都是快快长大，快快脱离他的身边。
可是如今，那种感觉早已经在时间的洗礼之下变淡了。
她的确不是一个很会记仇的人。更多时候，她是一个给了点糖就开心的小孩。比起记仇，她更愿意记得那些令她快乐的瞬间。
可即便这样，她心海里关于慎休鸣的快乐记忆也少之甚少，每次想起他，第一个浮现在脑袋里的画面，不是亭子外的那场大雨，就是他不管不顾的强吻。
她怎么可能会对他生情，一个只会捉弄她的人。
可她现在总是对着他心跳加速，为什么。只因为他长得漂亮么。
或许还因为他变了，他没有变掉捉弄她这一点，只是方式显得更温柔。
叶雪律发着呆，忽然又想起18岁生日那晚，脸变得越来越红的时候，她猛然间想起一些细节来。
她的手臂垂在浴缸外，有个人在她面前蹲下来，她抬头，看见一副墨镜。
她被公主抱着，洁白的手臂勾在某人的脖子上。
她被放在床上，又被人捞着肩膀搂进身体里，她像抱一个柔软的抱枕一样抱住他，唇在他的锁骨上缓缓研磨。
她的胳膊被抓住，然后送进一件衣服里。
叶雪律，你能不能乖一点，别乱动了。他忍着什么似的在她耳边说话。
原来，他回来时看见她的第一眼，她的身体是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