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
和慎休鸣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上吃饭，叶雪律感到不适。
不过今天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公交车上的那个男人。
她总觉得自己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以至于她连一粒米饭都长时间地无法送进嘴里。
好恶心。
她止不住地觉得恶心。
叶雪律感觉自己的衣服很脏，她想把外套脱掉，也想把裙子脱掉，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禁不住用手扯了一下衣服，又觉得唐突，于是把手放回去。
不想吃了，可是留着这么多饭在碗里，琴妈肯定不开心。
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干呕的声音，慎休鸣却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多吃点啊妹妹，脸都饿得苍白了。”
他“暖心”地替她夹菜，叶雪律微微地将碗护了护。
“琴妈做的饭有那么难以下咽吗？”
听着慎休鸣阴里阴气的语调，叶雪律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深吸一口气，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好在她平时饭量就少，琴妈给她盛的不多，碗很快见了底。
“我吃好了。”
嘴里囫囵了一句告辞的话，叶雪律狂奔向二楼。
闯进房间，连床上被退回的一大袋零食都没顾得上细看就奔向浴室，趴在马桶上，她把刚刚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刚吐完，又马不停蹄地、灭瘟神似的甩掉身上的外套，接着给浴缸放水。
放水的功夫，她匆匆去拿了睡衣，回浴室，裙子也被她褪下，狠狠扔到角落里。
浴室里的热气开始升腾。
/
制服被残忍地丢弃在地上，最终也没能等来叶雪律的拯救。
吹头发的时候，叶雪律忽然想起楼下的书包，心情更加灰暗。
那书包她也不想要了。
可今天要写的作业还在里面。
她刚把自己洗干净了，又要被书包污染。
想到这里，刚整理好的心情又破碎掉。
头发只吹了个半干，她就没有心思再吹下去。
开浴室门，摇晃着身子，低头走出来，却听见塑料袋的声音。
猛地抬头，只见慎休鸣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旁若无人地在零食袋中随意翻动着。
头都没转过来看她，就开始说话。
“洗的什么澡，要洗一个多小时。”
“给大象洗澡恐怕也用不了这么久。”
他的语气很淡，给人的感觉是不大开心。
但他即便笑起来，有时也是他不大开心的时候。叶雪律无法分辨。
并且她实在不懂，为什么洗个久一点的澡，他都要生她的气。
他就那么讨厌自己吗？
有点难过。
因为今天过得太糟糕了。
强撑着不让自己落泪，叶雪律压着声音开口。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慎休鸣停止了动作，将身体转过来面对她。
他看见叶雪律将头低了低，心脏忽然有些不大舒服。
“谁让你道歉了？”
……
道歉也不行吗……
叶雪律盯着地面，有些无措。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讨好眼前这个人。
慎休鸣缓慢节奏的音句接连着响起，泛着一点清冷，也泛着一丝讥讽。
“浴室的灯光太刺眼，把你眼睛照红了？”
“校园卡在哪里丢的，又在哪里找到的。”
“怎么又不说话。”
叶雪律也想说话，但不知道说什么。
慎休鸣从床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她忍住没往后退。
结果他只在她面前停了几秒，就侧身钻进浴室里了。
叶雪律有点慌，因为制服被她歪七扭八地扔在地上，全部浸湿了。
僵硬地动了动身体，她回身面对他。
慎休鸣已经靠着浴室的边墙，双手抱胸盯着她看。
规规矩矩地，叶雪律像在等发落。
他的手撤出来，忽然摸上她的脸，拇指在她眼下拉扯一下。
“眼睛怎么回事？”
“……”
叶雪律抬手揉了揉，顺势编起理由：“进……进沐浴露了……”
他听了，随即嗤笑一声：“这沐浴露还真是雨露均沾，左右眼都不放过，剂量还相当。”
说完，他的拇指用力按了一下，将叶雪律的头按得微微往后仰，接着弹簧一样地慢慢恢复原样。
还没完。
他的手指又挑起她那将干未干的头发。
语调不悦：“你想干嘛？感冒了可没人照顾你。”
“……”
“去把头发吹干。”
“……哦。”
等慎休鸣放开她那一缕无辜的头发，叶雪律默默走进浴室，重新拿起吹风机。
慎休鸣也进来了，从浴室左边走到浴室右边，将叶雪律的制服一件件捡起，然后拧干了上面的水分。
做完这一切的慎休鸣，身子忽然一顿。
叶雪律才看到，自己的内/衣裤，距离慎休鸣仅仅咫尺之遥……
脸腾的一红。
（他看见了吗？）
（不要看见啊。）
（他要转身了吗？）
叶雪律率先转动身子，她不想面对他。
吹风机把她的某一处头皮烫疼，慎休鸣已经离开。
她偷偷地探出头去看，慎休鸣拿着她的制服出了她的房间。
/
从洗衣房出来，慎休鸣看见叶雪律正盯着自己的书包发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遇见什么事了，那么好看的制服都扔地上了。
真的遇到坏人了吗？
“琴阿妈——”
慎休鸣听见她撒娇地喊人，声音甜得叫人喉咙发涩。
琴妈应声而至，语气关切：“怎么啦？”
“我想要个手套。有吗？”
“有啊，你等着哈。”
慎休鸣不明白，于是靠在墙上看戏。
手套很快拿过来，琴妈估计也是好奇，待在她身边没走。
她显然苦恼。
慎休鸣决定亲自出面，帮她一把。
“琴阿妈。”他学着叶雪律的撒娇语气，迈着长腿缓缓向二人走过去。
“我想吃你之前做的小甜汤，可以吗？”
琴妈语气夸张，立刻应下来：“当然可以！今天刚好蓄了食材，等着哈。”
这就打发走了。
不愧是慈爱的琴妈。
慎休鸣扯着嘴角来到叶雪律面前，却发现她的脸有些泛红。
该脸红的是他啊……
吹风机吹的？还是说这就感冒了？
眼神躲闪，她默默地给自己戴上手套。
慎休鸣观察着她的动作，她似乎有些心虚，抓着书包离自己的身体八百丈远，然后脚下麻溜地开跑。
方向是洗衣房的方向。
也真是巧，自己刚从那里出来。
慎休鸣也不急，悠悠地跟着。
到门口的时候，叶雪律把书本倒了一地，然后暴力地将书包扔进了下面的滚筒洗衣机里，最后，手套也有相似的命运。
取下一只后，另一只仅依靠甩动胳膊来将其剥离，好像上面有病菌。
一切弄完，她才开始一本一本地捡起地上的书册。
她到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洁癖发作？
慎休鸣皱起眉，她也终于发现他了。
“解释解释？”
叶雪律抱着书，眼珠子焦虑地转来转去。
“我……”
“我……”
“我今天……”
半天，说三个废字，慎休鸣有点不爽。
“重点。”
她躲避，眼神落寞下来，叫人心疼。
“我要回去写作业了。”她最终敷衍。
慎休鸣手臂撑开，轻易拦住叶雪律的去路。
面前小小的身体起伏了一下，慎休鸣听见她叹出一口微弱的气息。
“我……撞到了一个脏脏的大叔……”
说完她怯懦地抬头，眼神哀怜。
声音弱弱，她问：“我可以去写作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