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纸飞机落在头顶，他要打她手心。
叶雪律帮慎休鸣写作业的时候，一架又一架的飞机在头顶轰炸着。
只是这场轰炸并没有声音，因为飞机是纸折出来的。
房间里，慎休鸣弄出的纸噪音、飞机戳到叶雪律脑袋上以及掉落在地这两瞬的「咔嚓」，像连续的音符，不断循环播放着。
慎休鸣的房间很大，简直像个豪华套房。
打开门拐进来，沿着手边的墙过去一段距离，随意地摆放着几个软沙发，慎休鸣就坐在那里。
那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此刻坐在书桌前的叶雪律，也刚好能让纸飞机精准地落在她的脑袋和身上。
叶雪律的身后是一扇巨大的半隐形可移动隔门，木饰面和大理石做背景，隐秘而低调地显示奢侈和矜贵。
隔门隔出卧室和书房。
跨过那扇隔门，就是卧室中双卧大床的床尾，但慎休鸣宁愿坐在沙发上叠几十、几百个纸飞机，也不愿意躺回床上歇息。
书桌长而宽，有一台屏幕很大的台式电脑。书，一本都没有。叶雪律手下的作业不算。
书桌侧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纯净的白色窗帘正吸引、映透着阳光。
前面则是步入式的衣帽间，茶色玻璃收纳柜嵌在旁边，若有似无地提升着高级感。
这就是慎家的冰山一角，叶雪律至今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慎休鸣在叶雪律的侧后面，她几乎是看不到他的，但凭着声音，凭着这些日子对他的认知，她低着头也能想到他折纸飞机时的样子。
折纸的时候，大约面上是没什么表情的。
到了抬手准备攻击的时候，嘴角也许会扯起一丝弧度。
等飞机撞击登陆，再降落，无生命地坠毁在地，那一刻，他一定会毫不吝啬地扬起笑容。
叶雪律听到，偶尔他的嗓子里还会发出低笑。
事实摆在眼前，她无疑是慎休鸣用来打发时间的乐子。
刚到慎家的时候，叶雪律被这栋房子吓到忐忑，吓到目光飘忽，不敢直视。
妈妈的好朋友——江尤理阿姨把她的行李递给家里的保姆琴妈，然后扶着她的背，带着她往里走。
边走，她边冲着楼上喊：“休休呀，快下来见妹妹了啦！”
好一会儿没动静。
“休休？侬听不见妈妈讲话的啦？”
这一句催完，二楼便有了一丝声响。
昂着头，叶雪律往上看。
慎休鸣懒懒地出现了。
黑色的宽松睡衣、遮不住的瘦高身段、蓬松凌乱的头发、迷离惺忪的眼睛、单手插兜的姿势、不太痛快的冷酷表情……
换做别人，叶雪律怀疑自己并不会将初见的那一幕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她甚至觉得将要永生难忘。
可那是慎休鸣，他长得太漂亮了。
叶雪律看见他的那一刻，脑海里几乎要爆炸式地井喷，只因为她想要拿出世界上所有完美的词汇来形容他。
在遇见慎休鸣之前，叶雪律觉得自己见到的所有男生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或深或浅的恶臭味。
可是慎休鸣不一样。
看着他红红润润的唇，你会想到夏天的西瓜，冬天的草莓。
看着他的皮肤，你会想到春天的梨，秋天的白柚。类似晶莹剔透的，还有荔枝的果肉。
总之，看见他的第一眼，叶雪律紧张得咽了很多次口水。
身材高挑、清新俊逸的美少年，其实是个恶魔，她那时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又打了一晚上游戏是不是？”江阿姨语气嗔怪着打趣。
“快，先去洗洗脸。”
楼上的慎休鸣似乎并不在听，眼睛仍旧落在她身上。
几秒后，他那滞涩的表情终于开始动弹。
冷酷转为轻蔑，眉头一扬，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叶雪律仿佛也能听到他喉咙里压出来的一声冷哼。
他悠悠地转身离去，而叶雪律的手心出汗了。
/
又一个纸飞机砸到侧边的脑袋上，叶雪律保持岿然不动。
她并不可能比纸脆弱。
它们一下一下砸过来，累积起来的疼痛，也不过像被蚊蝇轻轻咬了一口。
难忍受的，只是心脏因为烦躁而泛起的痒。
可偏偏，叶雪律的心脏常常是麻木的。
余光看去，慎休鸣站了起来，朝着她身边而来。
手中的笔不由地顿了顿。
“记得收拾干净。”他说，语调是扬的。
他的声音无疑是清脆好听的，尾音扬起来时格外如此。
慎休鸣就是这样的语气——并不是冷冰冰，而是慵懒散漫，就好像自己做的不过是平常事，说的是平常话，并没有恶意，更不会伤害别人。
这是慎休鸣的特别本领。
倘若某天他对你特别好，你很可能会信以为真。孰不知，这不过是他的又一个甜蜜陷阱。
丢下这么一句嘱咐，他潇潇洒洒地转头去。
听声音，他终于是放弃了监工和制作飞机，躺回了他那舒服的大床里。
叶雪律也得以松气。
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她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纸飞机一个一个地捡起来。
没有直接扔进垃圾桶，而是犹豫着放到了桌上。
倒不是叶雪律有多么环保俭约，只是想到，万一这纸飞机并非一次性的呢？
直白点来说，万一他下次还要玩砸飞机的游戏呢？
他还能不厌其烦地重新叠几十上百个？
怎么可能。
整了整呼吸，叶雪律将纸飞机小山整齐地移到了一边，然后继续帮慎休鸣写起作业。
身后很安静，叶雪律猜测他睡着了。
作业里的那些题目，因为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做过，实际上很熟悉。
但慎休鸣说了，每错一题，打十个手心。因此叶雪律做得认真而缓慢。
窗外渐渐泛出一片橙红的时候，她停笔了。
但坐立难安。
慎休鸣一定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声不吭地擅自离开。
思来想去，她起身，半个身子挪出屏风般的隔门外，偷看慎休鸣。
他竟然没有睡着。
倚着堆叠的枕头，懒懒地半躺着，他侧着脸，盯着大落地窗外看，像在看夕阳。
他的一小半身子陷在昏暗里，脸颊和脖颈那平时白得发冷的肌肤则是迎接着外面照射而来的光亮，开始微微泛着温暖的红。
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叶雪律却盯着发呆。
他太漂亮了。
沿着他的五官描绘出的线条，是那样的松紧有致，完美得像漫画，立体得如雕塑。
慎休鸣的长相没有缺点，或许他整个人都没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太讨厌自己。
叶雪律看见他的喉结动了，伴随而来的是他漫不经心却又不失玩味的话语。
“写完了？”
话音落下，他才悠悠地转过头来看她。
对上向自己而来的双眼，叶雪律默默低下了头，随后将脑袋机械地上下点了点。
床上传来被褥的轻响，慎休鸣的脚着了地，很快长腿从叶雪律身边经过。
转身看他，他在她方才所坐的椅子上坐下，纤长的手指捏着书页的下角，眼睛煞有其事地在上面扫视着，似乎在用意念批改作业。
嘴角偶尔有两次笑，叶雪律知道，有题目做错了。
书本合上，他撑着头侧脸看她，嘴唇抿起牵向一边，笑得极为魅惑。
“手。”
他慢条斯理地发出一个音节。
叶雪律木木地呆了两秒，最终慢慢走向了他，右手掌掌心摊开，她很乖。
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她知道，自己是唯唯诺诺，是逆来顺受。
她有时候也会痛恨这样，但更多的是习惯，是本能。
白皙温热的大手捏住了她的，叶雪律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慎休鸣盯向她的灼热双眼，那里面袒露着戏谑。
她的脸颊忽然发烫了。她知道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害怕。
拇指突然按进她的手心，虽然那力道并不重，但叶雪律的身子还是颤了一下。
外面的楼梯传来脚步声。
琴妈的声音在宽敞的大别墅中刺耳响亮：“小少爷小公主，下来吃晚饭啦！”
面前的人看了眼房门，接着回过神来，淡笑着站起身，高高的身影在叶雪律跟前笼罩。
他放开了她的手，转而搭起她的肩膀。
“先欠着。”
“走吧，小公主。”
没有人能听清他的语气里是宠溺还是嘲讽，只有叶雪律知道，那里面是满得溢出来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