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回溯
还没往目视方向探出几步，周伟宁就看见，远处徘徊的仙灵破碎开来，从一只萤火虫模样重新还原为细腻的粉色光粒灰尘。
熟悉的微弱光芒发散开，映照在视野极限的地下河上游，与此同时若隐若现的阴影里，是两侧切割平整的石壁，视线再往前探一点，平整的石壁上登时突兀出一颗脑袋！
顺着仙灵方向逆流而上的周伟宁，脚步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那个耳语再次出现：“来这里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次的声音的位置很明确，明确到可以定位到来源——就来自于远处石壁上的脑袋。
“是石像？同样也是仙灵指引的位置……”
周伟宁依然犹豫不前，如果是危险怎么办——在一阵权衡利弊后，脑子里最后剩下的是，宝藏药剂带我来的地方会出错吗，一路以来药剂可没有害过自己。
不过出于谨慎的考虑，周伟宁选择从地下河的另一边靠近。
大概两三分钟后，一方深嵌入石壁的神龛坐落视野里，半人高的祭台拦在跟前，空空如也的祭台后面就是斜挂在洞壁上的石像，由于嵌入石壁的空间不够，石像的整个脑袋突兀了出去。
石像腿部的细节没有进行很好的处理，直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基底，上半身是满满的丝织物编制感，从两肩探出的四只胳膊往上撑着倾斜的洞顶，四只胳膊各不相同：
强壮有力整条手臂的肌肉线条明显，
纤细修长画面呈现一副娇弱感，
干瘦如柴，表面尽是年迈带来的龟裂皮肤，
幼嫩饱满，只是似乎尚未长大，甚至没能触碰到洞顶，只是象征性地举着。
制造石像的工匠技艺很好，虽然在脸上没有刻蚀五官，但是整体画面就好像是整座洞穴沉积上千年的的岩层均由石像撑起，周伟宁盯着石像空白的面庞，不由地脑补出他力竭的模样。
然而，周伟宁并不是什么鉴赏家，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处在神龛的宝藏。可是，视察了一周后，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而刚才出现的耳语，也再没有光临他的耳畔。
周伟宁拿出探测仪和石像的轻语，重新开始了一遍更细致的摸索，这次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最后，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石像本身——如此庞大的身驱，里面肯定很好藏东西……
他可不在乎什么神佛鬼怪，诅咒福佑，到头来也不过是封建迷信——要是真沾染了什么诡异的东西，把他本体敲烂不就好了。
换出一把钨镐，对着石像鞠了一躬，周伟宁就准备开始自己的大肆挖掘了。
然后，在与石像的紧密接触下，周伟宁就有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发现——
在他的砸击发动前，石像传出了一连串的哭声，有老人的，青年的，妇女的，小孩的……
哭声很乱，很杂，很紧，似乎是在某个葬礼现场。
可是周伟宁越仔细去听，就觉得那哭声越渗人，那嗓音越发不像人能发出来的，而更类似于，两块石头的反复摩擦从而模拟出来的哭腔。
与此同时，周伟宁左手里的石像的轻语，出现了微弱的白光。然后他就听到了此前类似的耳语声音，不过这次不是石像的语言，而是岩石历史的回溯。
首先是大地崩裂的声音，足以轰动地壳的巨大动静穿越亿万年堆积的岩层，混合着沉闷声响的灼热流体，自下而上拥挤入大地深层裂开的豁口。
这个豁口很大，过程持续了很久，其中密度大的熔岩成分逐渐下沉，与此相反的物质率先冷却，冷却带来了体积的收缩，一片一片如同分割线一样的裂缝出现。
巨大的岩体渐渐割裂成方正的小块，此后又是长久时间的沉寂。
然后，黑暗里第一个声音出现了：
“它死了。”
声音来自年迈的老者，第一位涉足这里的人类，他脚下踩着一块巨大的方正花岗岩精尸体。
在他的指引下，身后的青壮年手握着金属镐及各类搬运工具，在他们大开大合的劳作时，洞穴里却突然出现了似曾相识的哭声。
“花岗岩精没有发声器官，他们的声音源于身体内缝隙的缓慢崩裂，声音越频繁，裂隙越大，死亡越近。”
老者的话语如同禁忌，洞穴重新变得鸦雀无声，随即青年们重新开始他们的切割工作。
“死者为大，给它用上部落里较新些的麻绳吧……”
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富含男性荷尔蒙的嗓音编制成古老歌谣，顺着激荡的地下河，逆流而上。
先前选定好的场地，早以被刻蚀平整，只待着雕刻好的石像嵌入倾斜的洞厅内。
任何一个部落都需要一个图腾，一个神像，一个供奉的传说，一个共同的信仰。
在混乱诡异的世界，共同的信仰可以把族人凝聚起来。
负责雕刻石像的两位工匠显然深知其中蕴含的道理，似乎族群的未来就掌握在手里，他们对手上的工作乐此不疲。
随后的回溯全部来自俩位工匠间断的对话——
“春涯哥，你说这里真的是地狱吗？可是我们没有看到岩浆啊……”
“族长说是，那就错不了。”
“春涯哥，等下回家路上顺便抓几只蛇吃，怎么样？”
“族长说过的，让我们少招惹那些玩意……”
“嫂子都已经怀孩子好几个月了，你就狠心只让她们娘俩吃蜘蛛腿？”
“还是要小心些的……”
“……”
“……”
“小泽子，你嫂子生啦！是个女娃娃，眼睛像你嫂子，嘴巴像我，可标致了……”
“噗……嘿嘿嘿……”
“你笑甚么？”
“大家伙们都见过了，可稀罕我那小侄女了……不过他们既惊喜又叹息，说你基因太强大了，可惜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嘻嘻——诶，哥别揪别揪，耳朵痛，痛……”
“我带袖珍镜了，完事跟我去抓些蛇，回去给你嫂子熬汤喝，补补身体。”
“好嘞！抓些大只的，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