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璞玉
“先生再见，狄先生再见！”阳光下，清脆的孩童告别声响起。此时正值夏日，白昼相较于黑夜更长，因此下课时日光仍旧灿烂。
白衣文士和孩子们口中称呼的“狄先生”此时，正一起站在学堂门口，和快乐奔走的孩子们道别。
忽然，中年文士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低头一看，是一个在学塾的孩童们之中十分乖巧用功的孩子。小姑娘平日里比较腼腆，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被夸两句都会羞得红脸，如今尽管是扯住了先生的衣袖，但她心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急得小姑娘满脸通红，下一刻便要哭出声来。
中年人蹲下身子，与小姑娘四目相对，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和地说：“别急，慢慢讲，先生等你。”
“先……先生。”小姑娘欲言又止。
“尽管说出来吧，只要先生知道答案，都会告诉你的。”
在他的鼓励下，小姑娘终于开了口：“先生，你是要走了吗？”
这一问有些出乎先生的意料，他眨了眨眼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因，因为，我听狄先生说，有人请您回去什么的。”小姑娘低头，揉搓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
先生叹了口气，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你听错啦，娟娟。狄先生不是要叫先生离开，而是因为他自己不方便，所以要请先生我帮他写一篇文章寄回他的老家。”
“那，先生就是不会离开我们的了？”小姑娘的表情顿时变得生动活泼。
“不会的，先生不会离开你们。”先生笑着说道，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先生的确不会离开。但娟娟，先生有没有教过你，偷听不是好的行为？”
“啊！”小姑娘的表情又从兴高采烈变得惭愧起来。在先生严厉的注视下，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回答道：“有。”
“那么，娟娟！”先生的声音高了起来，这是他责备和惩罚学生时的语气：“今天晚上回去将今日所学的三篇课文，每一篇抄写五遍，明日上课之前交给我。”
小孩子最怕的就是抄写，因为时间一旦花费在抄写课文上，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晚上没有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间了。因此，一旦他们犯了错，先生就会罚他们抄写课文。
课文不长，五遍也并不多，但当孩子们写完这些，天基本上也就黑了下来，此时正是家长们关上房门的时间，他们的命运就只剩下被家长们提溜着丢进房内这一个选项了。
“知道了……”小姑娘听到这个惩罚，垂头丧气，但也不得不服，因为她也知道 先生对于品德十分看重，时常以圣人弟子的事迹为例，教育他们做人的道理，自己偷听的确并非先生所说的“君子所为”，受罚理所应当。
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先生面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他并不是真的愤怒，只是故作姿态，好让这些孩子反省自己的错误而已。他们都是无瑕的宝玉，如今经由他手，以圣人之学加以雕刻，将来这些孩子必然会是国之栋梁。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转身走回书塾之中，在太师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左使大人。”狄甫在太师椅一旁恭敬行礼。
“狄甫，你觉得这些孩子如何？”玉季山并没有询问狄甫此行有何经历，也没有提及宗内事务，只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仿佛他真的就只是这间书塾的先生一般。
“属下愚钝，并未看出他们有何特异之处。但属下认为，这些孩子虽然并没有能人异士的天赋，但都是文坛璞玉 若加以雕琢，当也有各自的一番风采。”狄甫回答。
他三日之前来到这里，准备向这位邪道五宗联盟左护法使报告自己的任务成果，但这位左使对此并不在意，似乎已经知晓一切。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在他要回归宗门的时候，左使大人拦住了他，并邀请他在此地与自己一同教授这些孩子几日。
狄甫不明白他的用心，但也不敢拒绝。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教书而已，但他低估了这些孩子活力与求知欲。若非他也在书院一位夫子座下读过书，恐怕已经被这些孩子问倒。
这样几天下来，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即使身怀四品修为，也还是累得够呛。
但他同时也发现，这些孩子都可以称得上是璞玉，不仅仅思维敏捷还十分好学，玩耍时绝不提及学习，学习之时也是一心一意，两耳不闻窗外事。除此之外，他们虽然偶尔有些顽劣，但也是对错分明，绝不狡辩，俨然有君子之风。
这等品格若是能够固化，那么他们的未来可以说是真正的不可限量。这也让狄甫十分不解，这些孩子若是真的有所成就，那也必然归于儒门。而众所周知，儒门乃是大秦正统，与邪道自然势不两立，左使这岂不是在资敌？
但这个念头一出便被打消，狄甫知道自家左使的出身与一些经历，他绝无可能资敌。这等行动只能解释成他在与某位存在下一盘棋，一盘自己尚未有资格知道的棋局。
“嗯。”玉季山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你找到百傀门地宫，见到龙尸之事我已知晓，宗内事务尽数交给大长老管理即可，若无别的事情，那就回去吧。”
“呃，宗主。属下的确还有几件事要禀报。”
“说。”
“属下在那百傀门地宫之中所见到的，那座存放龙尸的大殿门上，看到的并非‘百傀宫’，而是‘地傀宫’三字。”
“什么？”玉季山骤然睁眼，浩荡灵机弥漫在小屋之中，好在他控制力极强，灵机未曾逸散到外界导致被查觉。但能让一位二品高手失态如此，我们便可知”地傀”二字之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地傀，地傀……”玉季山嘴中念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呵，地傀。或许真的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