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将她杀了便是
慕卿欢拢好里衣,扯过架子上的外衫套上,忙不迭冲出房间。
连鞋袜都没顾得上穿。
秋夜,青石板寒凉入骨。
不远处裴景衍疯了似地吼她名字,她双腿颤得发软,胡乱钻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
景院人少,空房间多,她就不信他会一间间找。
这头的裴景衍脑袋都快冒烟了,欲火最甚时,一盆凉水当头罩下。
他怔愣片刻,反应不过来。
她趁机撂下他逃了。
裴景衍拖着能挤出水的锦袍一脚踹烂房门,直接让它寿终正寝了。
“慕、倾、欢,你死定了。”
巨大的怒吼声在景院回荡。
左申以为发生了大事,跑出去看见自家风神俊秀的少将军这般狼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裴景衍泄愤似的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笑屁,快把慕卿欢给我抓来,我非得抽她十军棍不可。”
左申捂着屁股,满脸委屈,“少将军,是她惹您,不关属下的事。”
见少将军又要变脸,他跳开两步,“属下去找,您先回房换衣服,天冷容易着凉。”
裴景衍眼见院里人越来越多,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大喝:“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春华和秋实被吓得不敢走近,远远看着裴景衍将自己寝房的格子门踹了个稀烂,大步走了进去。
等院里动静渐小,慕卿欢松了一口气,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上。
“小欢?”
烛火燃起,有人叫她的名字。
慕卿欢抬眸,见刘妈站在她眼前。
她脱口而出:“刘妈,这是你的房间?你怎么不锁门呢?”
刘妈打了个哈欠,满是皱纹的眼微眯着,“景院安全得很,我一个老婆子锁啥门,小欢,你不睡觉跑到我房里来作甚?”
她今夜睡得早,耳力也不好,院里的动静她根本没听到。
慕卿欢眨了眨眼,心想今夜若是回西房,八成要被裴景衍弄死。
不如先在刘妈这儿歇一宿,她虽不惯与人同床而眠,但非常时期,总不能将自己冻死吧。
明日等他气消了,要将她弄得半死不活时也有力气反抗。
她起身挽住刘妈的手臂,叹气道:“唉,我睡不着啊,心里一直在琢磨你昨夜对我说的话,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丫鬟。”
“要不,你再给我说说。”
边说边拉着刘妈往床的方向走,“刘妈,夜里冷,我们上床聊。对了,你这儿还有多余的被褥吗?”
刘妈被她搞得脑子糊里糊涂,“啊……有的,在床边的圆角柜里。”
慕卿欢眸中一亮,“好,你歇着,我去拿。”
*
翌日
裴夫人靠在美人榻上,眉眼浮现讶异之色。
“竟有此事?”
春华垂目掩下眼底不忿,“回夫人,此事乃奴婢亲眼所见,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少将军气成那样。”
裴夫人心头有些不悦:“这慕丫头真是个拎不清的,秋夜寒凉,衍儿没着凉吧?”
尽管她对慕卿欢心生怜惜,但与自家儿子的身体相比,实也算不得什么。
春华道:“那倒没有,少将军身强体壮。可是夫人,气大伤身,长久以往……”
她止住话音。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裴夫人思忖着,慕丫头似野马难驯,衍儿可别摔断了腿。
她得想个法子将人要过来,放在身边看着。
“衍儿抓到她了吗?”
春华道:“没有,不知她躲在景院何处,昨夜左侍卫没寻到她。”
“今早,少将军带着左侍卫出府了,好像是跟着大将军去军营了。”
大将军过几日就带兵回西北,少将军许是去跟相熟的将士们告别。
听到这里,裴夫人不禁有些神伤,夫君常年驻守西北,夫妻俩聚少离多。
这次回京,待了三个月,已是不易。
好在衍儿会留在京城。
衍儿快要及冠,尚未定亲。
她最近处处留意京城里温婉贤淑的名门闺秀。
若景院之事传到外面,有损衍儿的名声。
不能再任由慕丫头胡闹下去了。
裴夫人收起情绪,对春华挥了挥手,“你先回景院,有事及时来报。”
“是,奴婢告退。”
*
这两日裴景衍很忙,没时间收拾慕卿欢。
她过得挺舒心的。
裴景衍不在府里,她基本都是闲着。
春华和秋实俩人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将景院的每一个青石板都细细擦上几遍。
慕卿欢站在庭院的游廊上,欣赏廊下大片翠绿的芭蕉树。
此处正对着裴景衍的寝房,房门大开,春华和秋实拿着笤帚和幡布在里面洒扫。
她腹诽,今日已是第二次了,这就是裴景衍口中所谓合格的丫鬟?
可在相府,小桃往日可没干过这么多脏活累活。
小桃……
被卖进那种地方,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能受得住吗?
还能活着吗?
“喂,别站这儿挡路。”
一道不耐烦的女声打断了慕卿欢的思绪。
她转眸。
不知何时,春华走上了游廊。
她拿着笤帚,面带不屑地盯着慕卿欢。
“同是丫鬟命,你倒是悠闲得很。”
慕卿欢眸子闪了闪,不乐意搭理她,让开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意思是“我让开了,你扫吧”。
春华眼都气红了,她笤帚一丢,抱胸怒视着慕卿欢。
“你什么意思?”
慕卿欢挑眉,很难懂吗?
“……”白皙指尖点在太阳穴上,她眯眸思索了一下,“嗯……秋月?”是叫这个名字吧?
春华磨牙,“我是春华。”
慕卿欢长长地“哦”了一声,指指对面,“她是秋月啊。”
春华跳脚,“她是秋实。”
慕卿欢默默收回手指头,“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那春花……”
春华绝倒,“春华!我是春华!”
*
太子东宫
宴席已散,宾客离场。
太子妃拉着父亲母亲去后殿说体几话,裴景衍则是被太子凌子胤留下叙话。
凌子胤身穿五爪蟒袍,身姿颀长,笑容温润。
他打趣道:“景衍,这几日京中盛传你与昔日慕家庶女之事,都快编成话本子了。”
裴景衍笑道:“太子殿下,坊间多是谣言,不必理会。”
“我与她自幼结怨,买她只为欺负她,并非传言那般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恨纠葛。”
凌子胤摆摆手,正色道:“景衍不必多想,孤并非此意。”
“孤是觉得你将她留在将军府,万一有朝一日她知晓她父亲之事,你在其中推波助澜。”
“孤怕她会对你不利。”
裴景衍挑眉,轻蔑一笑,“不过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能奈我何?”
“慕华富贪污赈灾银,害死了多少百姓,他的下场实乃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太子殿下不必多虑,她若真将此事归罪于我,我将她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