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游龙之名

    “事情大条了。”

    苏泽留下这句话后，棺材中的女子尸身便僵直地朝他们转过头来。

    寻常人转头，头颅的变向自然会带动肌肉的变化，但鬼母不同，她的转头就是单纯的头部转动，脖子以下的肌肉丝毫不动，仿佛肌肉组织不存在一样，像是个拼接起来的人形乐高玩具。

    “这该算是粽子还是鬼魂？”楚寒林吐槽一句，从腰间包中掏出数道符咒，做好了准备。此战和之前的遭遇战不同，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又有队友在此，倒未必再需要用活尸化来搏命。

    “都不算，这种东西只能归结到阴物的范畴里，不过我估计这玩意跟五通神必然有关。”苏泽道。

    “之前壁画中没有画出人在接触五通神后的变化，现在这女人的鬼样子说不定就是结果了。”红叶补充道，饶是他眼界广博，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这鬼母的来路。

    在他眼中，鬼母的灵力不强，接近于无，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基本就是保有一点基础的灵能，这点灵能还是外源性的，仅能令其照本能行事。但除灵能之外，这阴物的一身气血强大的惊人，从刚刚片刻就能治愈断手之伤就能看出她的能耐，倒是和一般灵强体弱的阴物截然相反。

    鬼母死死盯着他们，没有眼白的瞳孔中倒映出四人身形。楚寒林最先不济，只觉得对上她的瞳孔后便感到一阵阵头晕，冷汗渐渐从额上流行，手掌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符咒。

    叶宁倩率先察觉到楚寒林的异状，心知这是鬼母的摄魂术，亦是很多阴物普遍喜欢使用的一招，当即厉声一喝，大步跨出，手上已多了一张金色符篆，灵力催动之下，符篆显化为一根带着恐怖气息的金色长矛。叶宁倩单臂一挥，长矛脱手，目标直指鬼母。

    本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但若是小觑这一击，鬼母也定不会好受。此金光净邪符本为第三境界的高手炼制，叶宁倩自己都未必能炼得出来，是她祖父交给她保管的，专门克制阴物的强横符咒。

    和同级别符咒相比，此符的威力并不大，但胜在对阴物的净化和克制能力极强，外加只需要第二境界之人的灵力就可驱动，使用门槛较低，这才会被叶一青选中做自己孙女的底牌。

    金光长矛破空而至，鬼母感受到莫大威胁，厉声尖叫之下，血肉狂瀑从棺中乍现，长矛刺入阴邪血肉中，如烈火融雪，血肉在一片蒸腾血气中被“蒸发”至无形。然而越是深入，金光长矛耗损也越是严重，不等其突破鬼母的血肉防线便消磨殆尽。

    透过周围焦黑的空洞，鬼母凶残的眼神不改，四根血肉触手分化席卷而来，数米距离根本不足为道，迅速袭向众人腰部。

    苏泽伸手弹指，指尖尖锐灵力射出，宛如剑气直破险关，将迎面袭来的触手从中切开。

    轻描淡写一击化解危机，但这是独属于苏泽的能耐，他身后三人就没有这般轻松了。触手缠上叶宁倩的纤纤细腰，而后者通体发出耀眼金光，携带磅礴灵力威能，竟将还未将她细腰紧缚的触手一击震成数个碎块。红叶反应及时，在触手还未碰到自己时便抽身后退，后退途中一记灵力炮直接轰出，炸碎了面前的血肉触手。

    楚寒林则没有如此幸运了，一个照面便被触手死死缠住，腰间传来的压迫感令他瞬间感觉呼吸困难，骨骼发出节节爆响。好在他之前已经拿出了火符，灵力催动下，数个火球落在触手上，将其生生烧断。

    触手松开，楚寒林立刻后退，将腰上的已经被烧的萎缩干枯的半截触手解了下来，又在头上贴上一张净心符，他也不想再被鬼母的精神力所影响。

    攻势未达预期，鬼母的脖子开始不断伸长，她的身体还在棺椁中，头部却延伸到几乎能触及到苏泽所立之地的位置。和传闻中夜间会人首分离的飞头蛮有些类似，但鬼母的头身毕竟还是连接在一起的。

    鬼母虽有动作，苏泽动作却更快，转眼就躲过鬼母头颅的撕咬，来到其脖子中段左右的位置，一刀斩落，鬼母当即人首分离，但血肉衍生的怪异情况再现，即使苏泽明明有斩杀的实感，却难阻止鬼母再次复活。

    鬼母二度受创，怒火正盛，五官挤在一起，血滴从皱起的皮褶中流下，不见当年的清丽面容。她张开嘴部，宛如蛇类一般上下颚张开程度令人心惊胆寒，口中已不再是正常结构，布满一粒粒细小的尖牙。一道带着腥臭味的绿色毒气喷出，直袭苏泽面门。

    苏泽口吐玄妙，法音叱咤，灵力加成音波之威与毒雾相会，毒雾瞬间逆反，反噬鬼母自身了。

    碧绿毒雾反转向鬼母自身血肉，霎时血肉消融，化作丝丝白气蒸腾，露出内部森森白骨。鬼母虽是神智不清的阴物，却也发出惨烈痛呼。

    同一时间，一直负手在后的苏泽终于将灵力积攒完毕，挥手一握，强横灵力炮撕开阴祟空气，于半空炸响。鬼母毫无意识，正面受创，肩部顿时破开一个巨大血口。

    血口巨大，即使鬼母有着血肉衍生之能，依然难以在短时间内修复伤口。血丝衍生同时，腋下，腹部，手臂各处又是接连响起数声轻爆，炸得鬼母血肉横飞，本就诡异不堪的身形更是被破坏的体无完肤。

    一炮五响，苏泽的灵力炮便是奇特在此处，不仅是比红叶的威力更强，速度更快，还具有一击五破的特殊效果，看似仅是一击，实则内劲藏于鬼母身体各处，只待其使用血肉衍生修补身体时再猛然爆发。

    修复过程被打断，血肉衍生之能顿时失效。苏泽抓紧时机，游龙贯手真如惊天之龙划过鬼母身体各处，楚寒林等人根本看不清苏泽身法，只感觉寒风一过，寒光一闪，难以捉摸的游龙威势登时爆发！

    鬼母忽然如受千刀万剐之刑，身体裂开数百个细小伤口，血涌如箭，喷射半空。苏泽则不知何时从她面前消失，稳稳立于其后，一身威势尽敛，仿佛刚刚那恐怖的爆发只是梦境，只剩下鬼母身上无数伤痕，提醒着世人这男人的功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血肉衍生终有极限，更何况鬼母只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傀儡。她努力转头，似乎想要看清杀她之人的面目，只是头一动，便从枯槁僵硬的细长脖子下掉落，滚到苏泽脚边。

    “受邪魔所害的可怜人，明明真灵已经消散，却徒留下肉身为祸人间，我今日毁你肉身，希望你不要怪我。”苏泽叹息一声，踏过断首，踏过棺椁，踏过尸骸，鬼母尸体如同听懂了他的话语一般，迅速萎缩下来，血肉枯槁不再，尽化飞灰。

    楚寒林看得目瞪口呆，虽不愿承认，但他确实被苏泽的出手震撼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苏泽的动手，加上有自己三人对比，他才意识到这个邋遢的杂货铺店长出手多么凌厉。自己在鬼母面前连自保都困难，苏泽竟然在十秒内就以最直接的姿态秒杀了鬼母。

    结合之前红叶的话来看，苏泽在第四境界中也不算弱手，而至今为止，苏泽还没有动用过神话生物的传承，也就是说，他还未用全力。

    楚寒林瞥了一眼红叶，眼中意思分外明显：都只用第三境界的力量，你跟苏泽怎么差这么多呢？

    红叶察觉到楚寒林的目光，羞恼道：“术业有专攻，你没读过初中吗？”

    楚寒林没有说话，不过嘴角泛起的笑意让红叶莫名心头火大，道：“之后你受伤别找我。”

    “哥，我错了。”

    叶宁倩长呼一气，看着棺内仅剩的灰烬，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是……五通神……”

    “不，没有一点灵力的存在，五通神绝不至于这么弱。”苏泽斩钉截铁地否认道：“这应该是接受五通神赐福后的人类。现在我们知道了，人类因此产生异变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全无生机，仅凭本能攻击人类，却又拥有着血肉衍生的能力。最关键的一点是，过了几百年，此人居然还能从棺中复活，攻击人类。这在数百年前的古人眼中，怕真的是起死回生的神迹。”红叶叹道。

    楚寒林看着这一地的飞灰，想起鬼母狰狞的样子，道：“这也太怪了，变成这样，那时候的人不应该害怕吗，还把五通神当成神来祭拜。”

    “复生后的人未必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五通神说不得能操控受过他赐福的人的形态，只是我们在错误中激发了鬼母的自毁程序。而且对愚昧的古人而言，畏惧和尊敬往往只是一线之隔，前者导向后者的案例其实不少。”苏泽带人走出墓门，看着依然阴森的小道，蜿蜒向前，似乎通往着永没有尽头的黑暗。

    五通神。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手腕微微活动。

    玩弄人类，亵渎尸体，捉鬼人的禁忌都被犯了个遍，既如此，那么自己也不应该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