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们站在对立面；从来不是
玉泽安去见了弘渊帝，两人谈了半个时辰。
最后玉泽安说服了弘渊帝，要走了大半兵权。
至于怎么说服的，无非四个字——威逼利诱。
玉泽安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他温润有礼，是个谦谦君子，但他能坐稳大安摄政王将近五百年，怎么可能真的简单？
其余三国敬佩他、畏惧他，可不是因为他活得久。
没人敢与他对着干，即使是野心勃勃且心比天高的弘渊帝。
两人僵持的最后，玉泽安只问了他一句：“我要兵权，你给还是不给？”
此时弘渊帝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他最后的挣扎是请求玉泽安别带着他的兵一去不复返。
这个“一去不复返”也许并不是关心士兵的死活，而是怕玉泽安把兵带走了就不把兵权还回来了。
玉泽安也不指望弘渊帝能有什么仁心，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按兵不动。
随后，他往妖界而去。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站在了巫河边上，他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与她相谈。
不用他做什么，只要他靠近，时翩跹便感应到了。
她几乎是顺着风飞出了灵渊阁，飞过了重重山水，站在了巫河边上。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不算太宽的河水，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百年时光。
两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一个缱绻温柔，似一池氤氲着无限暖意的温泉，一个满眼欢喜，像火光照亮了冰凉的暗夜。
两道目光坦然相接，毫不掩饰地相互纠缠着，辗转，抚慰。
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但很快，温馨被打破。
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时收回了不合时宜的眼神。
玉泽安先开了口。
“妖王，此次来，我代表轩辕大陆。”
时翩跹神色复杂，她应该生气的，但是她舍不得。
“你是来下战书的？还是来劝我的？”
玉泽安垂下眼眸，藏起心中的悲意。
“都不是，我想知道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啊，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话音一落，时翩跹飞身跃到对岸，在玉泽安还没反应过来时，落到他面前，将他往怀中一揽，带着他飞往妖界。
直到脚踏实地时，玉泽安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时翩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时翩跹无视他的震惊，伸手往他后面指，“你看。”
玉泽安转身，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在他前方，是一片黑气的世界。
空旷，死寂，没有一丝生机。
时翩跹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站，“这里原本是一片仙境，很美，说它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天堂也不为过。”
玉泽安看了一会儿便发现那片黑气正缓慢地朝前翻涌着，“所以，这就是你……”
“没错，这就是我放任妖族去往人界的原因。”时翩跹毫不避讳地谈起自己的想法，“这里要是毁了，我们唯一的去处就是人界。”
她是妖界的王，她的立场，注定是站在这一边的。
她看向他，沉声说道：“阿泽，除了人界，我们……无处可去。”
这一句“无处可去”，充满了无奈与疲累，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委屈。
“阿泽”这个亲昵的称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久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还记得，他唤她“阿羽”。
“阿羽，我知道你的不得已，我来也不是要劝你收手。”
玉泽安是理解她的，倘若人界遇到类似的状况，他大概也会有同样的抉择。
时翩跹忽然一笑，“实不相瞒，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玉泽安也微微一笑，“怎么自在怎么来。”
时翩跹不习惯煽情，转而说起正事，“妖界这情况，仙界也束手无策，不然我也不至于做最坏的打算。”
玉泽安皱起了眉，“帝君也没办法吗？”
时翩跹撇嘴，“别提了，他老人家不知道受了什么重伤还在闭关，我妖界可等不及了。”
玉泽安提出自己的想法：“轩辕大陆与妖界相接，仅仅隔着一条河，这黑气……如果一直找不到解决之法，也许人界也无法幸免，你有没有考虑过跟人界商量？”
时翩跹笑了，“当然是可以不必起冲突的，可人界对妖界的敌意简直是刻进了骨髓，根本没有谈的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我们为什么……”
话语一顿，两人皆是一愣。
良久，玉泽安说：“可以尝试。”
“怎么谈？”时翩跹觉得他想得有点简单。“你想割地给我吗？割谁的地？或者让我妖界老老实实的自生自灭？”
“当然不是。”玉泽安嘴角溢出苦笑，“只谈割地肯定没人愿意，但是可以交易，有了利益，也许就有人愿意了。”
时翩跹不太抱期望，“啧，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觉得我会吃亏，我可算计不过你们凡人的花花肠子。”
玉泽安失笑，“阿羽，‘花花肠子’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时翩跹：“哦。”
熟悉的“哦”，玉泽安不自觉朝她伸出手，却僵在半空。
时翩跹也有一瞬的失神，然后她一把抓住他手腕，“阿泽，你应该算是轩辕大陆的王吧？”
玉泽安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暖意，愣愣地点头，“算是。”
时翩跹上前半步，看着他，缓缓说道：“我们站在对立面。”
玉泽安手腕用力，反手抓住时翩跹的手，同样上前半步，垂眸看着她，语气坚决道：“从来不是。”
时翩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眼里的温柔灌醉，这么久过去了，她仍然觉得这双眼好好看。
她挣脱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阿泽，来不及了。”
玉泽安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来不及了”的意思，大概是已经打起来了。
时翩跹又转过身来，“就在你来之前，有个天师带领门下弟子杀了十几只小妖，你知道的，我们通常有仇当场就报，这会儿……可能已经打完了。”
玉泽安想了想，忽然脸色一变，“你派了妖将去人界？”
除了时翩跹，能与天师对抗的，大概只能是妖将了。
见他表情难看，时翩跹当即皱眉，“怎么？不可以吗？”
玉泽安想也没想就说：“不是。”随即他又补充道：“妖将一出，捉妖师定会倾巢而动，于你不利。”
时翩跹一愣，然后笑了笑。“你……”
她想问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不应该担心那些人吗？
玉泽安：“因为我信你。”
这话他可不是随便说的，也不是什么胡话。
妖界以实力为尊，这个“尊”跟人界的以上位者为“尊”是完全不一样的。
妖王不仅是妖界的统帅，还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整个妖界的生灵都会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尊崇他们的王。
时翩跹并不嗜血暴戾，不会滥杀无辜，那么在她治理下的妖族一定会朝她靠拢，遵从她的意志。
当然，也不是说妖界就没有嗜血的恶妖，不然要妖王还有捉妖师做什么？
玉泽安也明白，无论怎么说，人和妖的恩怨是无法和解的。
“我会尽力刚刚的提议。”
时翩跹一抬手，一顶由两只鹤妖拉着的轿子从天而降。
“那么，静候佳音。”
玉泽安没说什么道别的话，转身上了轿。
时翩跹其实很不舍，望着轿子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
直到晴嫣来了。
“时姐姐，仙界帝君出关了！”
时翩跹立马把不舍抛之脑后，但她并没有多高兴。
因为还不确定那位靠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