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嘎嘣，牙齿断了
王茂一直站着静静的听李泉爹说完，心中同样叹息一声。
面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略微放缓了语气对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愿意跟在我等后面离开此处，重新找地方安居？光凭布兜里这些可撑不了几日。”
王茂话音刚落，就见李泉爹猛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说话间都带上了些许颤抖：“大大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真的？真的愿意让我俩跟、跟着？”
王茂双眉一竖：“骗你作甚？”
李泉爹得到王茂的肯定，立刻忙不迭连声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王茂摆摆手，打量了一下在旁边啃着干馍安静如鸡的李泉，建议道：“你最好能弄辆板车，不然光靠你们父子俩的脚程，估计跟不上夫人的马车。若是有辆板车，到时便可以直接挂在马车后面拖着走。”
李泉爹一听，也觉得这个方法好，立刻点头道：“谢谢大人提醒，我晓得了。我知道哪里还有板车，我这就去弄来。”
王茂实在看不下去对方脚步虚浮的样子，皱眉道：“你还是歇着先啃个馍吧，你把地方告诉我，我去帮你推过来。”
王茂觉得，既然自己都跟着到这里了，干脆就再帮一把算了，也不能真白白浪费夫人的时间。
早点弄来板车修整好，他们也好早点出发。到时候这父子俩完全可以直接在板车上休息。
李泉爹有点不安，呐呐道：“这这，怎么能麻烦大人……”
“行了，别多废话。”王茂按下对方想要的起来的动作，有点不耐烦道，“等你弄回来，简直平白浪费时间。”
李泉爹被王茂一只手按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又被他一句话说的无法反驳，只能把板车的位置大致上跟王茂形容了一下。
王茂得了信息，出了李泉家大门便撑着伞大步流星的走了。
不过盏茶的功夫，王茂就一手撑伞一手拖着一辆板车回来了，而李泉爹手里的一只干馍才吃了一半。
李泉爹看着轻易拎着板车丢院子里的王茂，差点被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干馍噎住，忍不住大力咳嗽起来。
王茂也没工夫管他，又自顾自去村里转了一圈，最后找到一小捆草绳和十来根小儿手臂粗的木头。
木头全部被王茂用刀削成差不多一米二左右的样子，用找到的草绳绑到了板车上。
如此，只要在四周和顶端都覆盖上遮挡物，就相当于是一个简易的车厢。
不过这就不是王茂能解决的了，他能帮着搭一个车架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泉爹倒也不算笨，见王茂搭起的框架快成型的时候，他就把自家柜子里的所有床单，以及床上的草席全都搬了出来。
就这么拼拼凑凑，总算弄出了一个能遮挡烈日的‘车厢’。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收拾。”
“谢谢大人，我这就收拾。”李泉爹喝了水又吃了馍，这会儿身上终于有点力气了。
他跑进卧房。身后，吃饱喝足的李泉也跟了进来，然后看着手脚利索的收拾东西的阿爹小声问道：“阿爹，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对。我们一会儿坐板车，然后跟着马车走。到时候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李泉爹摸摸儿子的头，打开柜子找出好几件两人平时换洗的衣物，又找出藏起来的钱袋，然后用一块大青布将两者紧紧裹起来。
李泉爹拎着包袱回到堂屋，他儿子李泉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在王茂的眼神示意下，李泉爹带着儿子李泉坐进了自家，围的结结实实的板车车厢。
在确定两人坐好后，王茂一手撑伞一手拽着系在板车把手底端的绳子，直接拖着板车离开了大岩村。
等到了官道，陶舒怡让王茂给马车和板车之间换了根更结实的钢绳，这才放心的让偃傀继续上路。
板车里，李泉坐在有些发热的草席上，又抱着一个馍慢慢啃着，一边小声问他爹：“阿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泉爹道：“不知道。你爹我还没想好。咱暂时先跟着马车走就是了。不过，大抵是要南下的……”
话没说完，转头见自己小崽子又在偷偷啃馍，立刻便兜头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瞪着眼，抢过他手里的馍骂道：“你个小崽子，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别一下吃太饱！”
李泉头上挨了一巴掌，刚想用手挠下被打的地方，结果手里刚咬了两口的馍就被他爹没收了。
他也知道是自己不对，但他顶不住饿，就是想吃东西。所以不敢顶嘴，只能憋着气嘟囔道：“可是我饿。”
李泉爹没好气道：“饿饿饿，谁不饿？你以为就你饿？这世道只要饿不死就行了。像你这么个吃法，这一包馍能管几顿？吃完了你准备怎么办？饿死？”
“不是还有很多嘛……”李泉小声逼逼，假装自言自语，见他爹抬手做势又要打下来，立刻闭嘴了。
一连走了几天，大概是越来越靠近凌江城的缘故，官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抱团逃难的灾民。
那些灾民大部分是近百人一起行走。
但也有十几或是几十人的小团体，像这种要么几家要好的结伴，要么本身就是一个家族的人。
一大群人本来在官道上有气无力的走着，听到后面远远传来马蹄声，全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很快，身后的官道上就出现了四匹高头大马，后面拉着一辆大马车……以及一辆蓬板车？
无数双饿到发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最前面的马匹。
干到冒烟的嘴里，居然难得分泌出了一点唾液，滋润了一下灾民干渴的嗓子。
“马，是马。现在竟然还有人用马拉车，那可都是肉……”
“那么健壮的马，马车主人肯定不缺吃喝，要不我们去求一求？”
马车边上迅速集结了一群灾民，一个个都出声哀求。
“大人，行行好，施舍点干粮和水吧……”
“是啊，好心的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施舍点吃的吧……”
“肉，好多肉，我看到了好多肉……我要吃肉，给我吃肉——”
一片嗡嗡声中，终于有人受不了诱惑，红着眼睛疯了似得扑向离他最近的马匹，用力张嘴咬了上去。
“嘎嘣——”是牙齿断了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的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