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童话
所有人都在人类编织的童话故事里，包括他们自己。
回程的雨夜里，自然的手和海的臂弯摇晃着永不搁浅号，游客和水手们在漂流的摇篮里入梦。
里德尔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看不清她的脸，那是一张像蜡一样模糊扭曲的面容，大概是因为他没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她具体的样貌，在他幻想出来的童年时期的梦境里，她行使了母亲的职责和权力，温和的对待他。
他住在温馨的大房子里而不是孤儿院的集体宿舍和废弃的单人间。
那个名为父亲的人正对着镜子打领带，男人转过头时，是他自己的脸。
「我出生在孤儿院，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是…」
周围的世界突然坍塌，记忆像混乱的烟雾和污水，呛进他的大脑。
在大脑皮层一阵发麻和刺痛中，他突然间身处霍格沃茨城堡外的高架桥中间，呼啸的风从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缝隙穿过去，浓雾弥漫的深谷里传来鸟鸣，一种莫名的恐惧推动他，好像下一个瞬间它就会塌陷，而自己也会被埋葬在这种无意义的废墟中死去。
里德尔往前奔跑，一只手试图抓住他的手腕，他没有回头，一刻都不敢耽误的想逃离这座具有隐患的桥梁。
他听见那个声音在背后说，“别往前走！”
不，他不能停下来。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在他刚刚踏上土地的那一刻，背后的桥梁和声音一起倒塌了，里德尔回头看了一眼陷落的建筑，它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前的一切就好像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影。
往前走是霍格沃茨下雪的庭院，再次回头看的时候，没有桥梁和低谷，没有风和鸟的声音，背后是一堵高的连接天际，宽的看不见边缘的城墙。
一个苍白的女人裹着黑色的袍子走来。
里德尔一瞬间就知道她是谁，就好像刻在dna里的记忆被唤醒，不需要缓冲的时间。
她的脸依旧像蜡一样看不见具体的容貌，吐出歪歪扭扭的话语，“跟我走吧…我能带你离开…”
里德尔愤怒的对她说，“离我远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图吗？你只是觉得我和那个麻瓜长得像才对我好！你只是因为我这张脸才愿意听我说话！”
“甚至连名字都是他的！我就是我！我是伏地魔！”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生下我而感激你吗？！”
“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分出来的一点点！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点施舍报答你吗？！”
“为什么你就算死了还要纠缠不休？！为什么你不能彻底消失？！”
他怒吼着，为他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被他的脸蛋吸引的爱情呐喊。
里德尔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了，他已经把对身份的芥蒂压在心底很多年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
可以洒脱的说自己已经放下。
但是梅洛普的出现，就像一直在身后追赶着他的怪物，终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混合着，回忆的经脉，思想的血肉，和不算太重要的其他组织，连带着血管一起被剥离出来。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腔。
里德尔所剩不多的全部爱和感情，就像半杯混了灰层后的冰雪消融的水，被打翻以后，又散落在1926年的那个冬天厚厚的积雪里。
你以为自己实力强大，地位高贵，就可以摆脱这一切，就可以超脱。
没有谁可以逃脱这场风暴，即使你来自另一个时空。
尤其是巫师，一个被掠夺的种族。
“可是我对你的好是我仅剩的最后一点生命和灵魂换来的。”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里德尔。”
“很抱歉，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一点。”
里德尔醒来后，她的声音依旧飘荡在耳边，就好像她真的存在过一样。
「你为什么，把你的偏执，你不敢面对的命运，你无法承担的痛苦，一股脑的都抛给我，也没有告诉我该如何放下它们，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呢？」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雷声和打在玻璃上的雨点。
他起身坐到书桌前翻看那本属于这个时空的里德尔的日记本。
「无论是哪个时空的我，都无法逃脱相同的命运。」
穆迪夜晚偷偷来到里德尔的船舱，他推开作响的木门，湿冷的咸味的海风附着在他身上，被他一路带进室内。
里德尔听到声响后将日记本不着痕迹的盖在羊皮卷地图下面，他转过头看见穆迪贴在额头上的金发，他全身上下全是湿润的，就连那双带着振奋的眼睛都变得潮湿了。
“你去甲板上玩水了？”里德尔面色不解。
“我看外面下雨觉得挺好玩的。”
“我不会像你这么无聊。”里德尔看见他身上的水渍全都落到自己房间的地板上，顺手给他用了一个自己常用的干燥咒。
“脱水。”
穆迪听到他念完咒语的一瞬间，身上一激灵，那些从他的衣服和体表脱离下来的水分从门后溜进了走廊，又变成一滩死水。
“这是什么魔法？”穆迪顿时感觉全身像是从一个干燥机里出来了一样，皮肤干的他有些发痒，忍不住挠胳膊和手臂，他又抬起脚，没有沉重的感觉，鞋子里进的水也没有了，连地板上的水渍也消失了。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麻瓜样。”
“哦。”
“这是黑魔法。”
“what the f——”穆迪跳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黑魔法，用在自己身上是头一回，只是看着和亲自体验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就比如没有他想的那么恐怖，穆迪有些心悸，他把门带上，走过去悄悄问里德尔，“这是做什么用的？”
“就是把人变成人干的魔法。”
“？那我不是会死？”
“你放心，我魔法控制的很好。”
“你教我一下。”
“你想学？”
“你告诉我怎么用，我下次也帮你烘干一下。”穆迪微笑的看着他。
“不用了，我会自己烘干。”
穆迪玩笑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下，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你平常就这么对自己的？
里德尔看他尴尬的反应，没忍住嘲笑他，“怎么？想学啊？十个金加隆我可以考虑给你收尸。”
穆迪一边心里吐槽他刻薄一边说，“咱俩这关系你收的是不是有点贵了？”
“我以为给你收尸值这个价呢。”
“…五十金加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穆迪，“有点高了。”
“得，给你收尸多少加隆？”穆迪嫌站着累，干脆一屁股坐在里德尔床头，上半身倚着旁边的木墙，翘着二郎腿问他。
里德尔也没说什么，认真思考了一会，“没人会给我收尸。”
“我会。”
“…你比我死的早。”
穆迪以为他在开玩笑，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谁比谁死得快还不一定呢，看在你教我变形术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爷免费给你收尸。”
“你死之前记得给我五十金加隆，我不干白工。”
“你是守财奴吗？怎么当黑巫师能抠搜成你这样？”
里德尔一听他提到钱，便连人带椅子一块转过身面对穆迪，开始和他掰扯起来，“干黑巫师又不是抢银行的，再说我现在是一个领助学金过日子的一年级学生，你以为呢。”
“谁说黑巫师不是抢银行的，那四个黑巫师不就是抢银行的吗？”
“就抢个破石头能叫抢吗？还是个假货！”
“怎么不算，放在银行的石头也算是银行财产啊！”
两人吵闹了一番，话题又滚到接下来怎么行动上面。
“明天回伦敦后，我爸妈他们还要上班的，你就住我家，等他们出去以后，我们再出发。”
“行——————司令先生。”他拖长了语调说。
里德尔懒洋洋的语气让穆迪觉得有些敷衍，但他对这句称呼也算受用，竟然真的有一种当了傲罗的感觉，他从记事起的愿望此刻就在眼前成真一样，穆迪突然问里德尔。
“你说，我现在算不算全英国最年轻的傲罗？”
里德尔回忆了一下，“当然，你以后还是全英国最厉害的傲罗。”
穆迪愣了一下，他眯着眼看里德尔的脸，试图从上面捕捉到他在说谎的证据，这个刻薄的家伙怎么突然夸自己了？
“你是谁？你把汤姆里德尔藏哪去了？”
里德尔顺着他的玩笑，突然沉下脸色，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用对食死徒说话的语气说道，“我不是汤姆里德尔，我是黑魔王。”
穆迪被他冰冷的气势威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放声大笑。“你演的挺像那回事的，就跟大反派一样。”
“我没在开玩笑，我说真的，我不是汤姆里德尔。”里德尔的表情变得郑重严肃。
穆迪像侦探一样把手放在下巴上，没有继续倚着墙，而是身体微微前倾一些，问道，“你不是汤姆里德尔？难道你真的是黑魔王？”
奇怪，他只听说过黑巫师和巫粹党，没听说过黑魔王啊？
“对，我就是黑魔王。”
“那我是什么？”
“你是小学生。”
“不，我是说你都叫’dark lord’了，我也要有一个称呼！”
里德尔抬手扶额，看见穆迪思考自己名字的样子，说道，“不用想了，你就是’mad—eye’。”
“疯眼？我吗？”穆迪抬头看他，又思索了一会，“听起来很酷，但是不像好人啊。”
“我的名字听起来更不像好人。”
“你又不打算当傲罗，我可是要为巫师世界谋福报的。”
“那换一个？”
“不换了吧，这个也挺好的。”
“如果人生是一场童话，我是反派，你是骑士，你最后会被我杀掉。”里德尔单手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面，像在说回忆里的叙事。
“我不喜欢这个比喻，为什么反派要杀骑士，我在为谁战斗？你伤害的又是谁？”穆迪不满的说，“再说了，谁说骑士和反派就一定是敌人？这又不是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