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洛普冈特
莎莉阿尔曼出生时是在一座小岛上，她住在高高的塔尖，往下俯视可以看见往来的游轮，和停机坪上排列的形式各异的私人飞机。
岛上经常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爱哭闹的孩子在这里待不长久，但是她也没力气笑。
对她来说，除了活着，没有值得去做的事情。
她长得并不好看，也没有才华，同样五六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里面，她是看起来最吓人最阴郁也最没用的一个。
这也不怪她，从她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不止有一个灵魂，这不是人格分裂或者别的精神疾病之类的事情。
闭上眼的时候她会看见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她是一个成年女性，阴郁，眼睛往两边看，皮肤苍白的吓人，黑色的没有打理的头发随意的散落，穿着破旧的有油污的脏裙子，黑眼圈重的像烟熏妆。
起初阿尔曼还以为这是自己未来的样子，吓的整宿睡不着，一闭眼就能看见她出现在眼前。
小半年时间过去了，她终于尝试去接触这个自己脑海里面的女人，这个天生就存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你是谁？你是未来的我吗？」
她在脑海里问她。
女人摇了摇头，缩在心房的角落里，背对着阿尔曼。
她总是在说对不起。
阿尔曼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要说对不起，于是只能一遍遍对她说，「没关系。」
那个女人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有时候会在她脑海里尖叫，有时候啜泣，有时又窃窃私语。阿尔曼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即使她脑袋里面没有出现这个声音，也不会让她活的更轻松。
周围总是有孩子的哭声，尤其是夜晚。
那些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或许是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先天性的强，她只是躺在高高的阁楼里，在寂静或者吵闹的环境里，也能听见一些东西。
她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被这些东西震荡。
困惑，痛苦，愉快，迷茫，绝望，这些情绪因为出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而更纯粹。
为了不被这样的痛苦折磨，她本能的压抑自己可以感知到他人情绪的本能。但是注视着一个人时，她依旧可以听见他们说话。
岛主是一个有钱人，他穿着体面光鲜，走路时闲庭信步，优雅自得，在这座岛上他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会把这些权利分配给他的客人们，在他们尝到甜头后又马上收回这种权利。
那些再次登岛的客人们，有些不仅仅是为了尝甜头，他们还要证明自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那一群人，参加岛主的派对逐渐演变成一种上流圈子的时尚。
那些人虽然只是匆匆看阿尔曼一眼便去抱起别的少年或者女孩，她还是能马上捕捉到她不想知道的信息。
「不可爱的孩子，没什么价值。」
「消遣这种女孩会让我良心不安。」
「天哪，他们没给她吃饭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会又是从战乱区带过来的吧？最近的质量真是一天比一天差…」
「要不是为了那件事，我才不会来这里，不过来都来了，参加派对还是要尽兴才对。」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被他们看中是一种幸运。阿尔曼盯着自己黑色的鞋尖，沉默的想。
「你相信魔法吗？」脑海里的那个女人突然说话了。
「魔法是什么？」她问。
「是一种让人能获得快乐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我不喜欢人类。」
「它可以…」那个声音顿了顿，「它可以让东西漂浮起来，可以控制一个物体。」
「有什么用呢？」阿尔曼平静的问她。
那个女人不再说话了，她好像也找不到魔法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在所有人从她面前走过时，阿尔曼再次回到房间里，她问那个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想了片刻，她好像有点忘记自己的姓名一样，回忆了很久，才说。
「我叫，梅洛普冈特。我已经死了。」
冈特和阿尔曼讲述了自己的过去，这两个在同一具身体里共同存活了七年的女性灵魂终于第一次沟通了。
冈特开始回忆起她的往事。
——————
老冈特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的靠背椅脸色鄙夷又嫉妒的看着对面华丽的房子。
就好像他以前曾经住在那里面一样，只不过现在被赶出来了。
他用极尽狠毒的话诅咒着里德尔一家，好像这样就能把他们赶走一样。
“一群狗娘养的魔法部的废物！”
“去他妈的保密法！”
莫芬冈特抓起一个东方淘来的旧瓷杯，扔在壁炉上，青花从杯底裂开，然后碎在燃烧过的灰烬里面。
他气不过从屋里走出去，冲进了里德尔的宅子里。
魔法部的人把他们带走了。
天气和平常一样，她再次看见那个俊美的举手投足间带着绅士风度的男人骑着马神采奕奕的路过她破败的小屋。
梅洛普提到他时语气都变得昂扬起来，不像以前一样阴沉内敛。
她说，「我才不在乎什么纯血，我才不想在乎这个不关心也不爱自己的家庭。」
「我要爱他。」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和自己在一起，她一定会去尝试，任何办法都可以，梅洛普果断的说。
但她样貌并不出众，看见英俊的里德尔时便打心底里自卑起来。
她低落了一阵，又振奋的说，「但是我是巫师，至少我是纯血巫师，我在巫师里是高贵的纯血！」
她说自己使用了迷情剂，一种爱情魔药，那时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迷恋魔法，觉得魔法是世间最美妙，最神奇的存在，也是第一次，为自己一直觉得不幸的纯血身份感到骄傲和自信。
这就是爱情，梅洛普说，爱情让她自信，让她雀跃，让她挣脱家庭，她说自己愿意为了爱情活下去。
虽然她得偿所愿了，以为属于自己的人生就要开始新篇章了，觉得自己是自由和幸福的。
但是没有人在了解了自己之后依然爱她。梅洛普话锋一转，说那时她总这么想，她现在也依旧这样想。
「该怎么样让他爱上我？我们已经肌肤相亲了，但是他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爱的不是真实的我。」梅洛普求助的看着阿尔曼，她的眼神迷茫无措，就好像她还活在那个时候。
「我见过他爱一个人的样子，我见过他看着妻子的眼神。」
「他看我时，眼睛里仅仅只有一个倒影而已。」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梅洛普冈特将象征着纯血后裔身份的珍贵的斯莱特林吊坠盒挂在脖子上，穿上最衬托她苍白的脸蛋和胸前的首饰的礼服，她用魔法给自己施展了一个精神焕发咒。
她格外认真的打理了自己的头发，把它们盘的高高的，像麻瓜贵妇们喜欢的款式一样，戴上一顶漂亮的有簪花的帽子。
老汤姆里德尔从背后过来抱住她的腰，问她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你不用过分装饰都很耀眼。
他总在耳边说。
你真可爱，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你。
因为你太过迷人了，所以我才会如此爱你。
她会一次次问他。
你爱我吗？
可以爱我吗？
他每次不厌其烦的拥抱她枯瘦的身体，温柔的亲吻她苍白的脸颊，耳垂，好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然后用永远会让梅洛普心动的声音回答。
「当然，我爱你。」
「可怜的女孩，我当然会爱你，除了你我还能爱谁呢？」
她有时候不想问他，却忍不住一直问。
他每一次真切又热烈的回答，都显得她卑鄙龌龊。
「我们生一个孩子吧？像你一样好么？」她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
老汤姆里德尔听见后，愣了一会，梅洛普的手下意识去拿放在抽屉里的迷情剂。
但是他低头吻她的颈侧，低声说，像你才好呢。
老汤姆里德尔抬头时看着捂着脸哭泣的梅洛普，慌乱的去扒拉她的手，吻她的泪痕，一边问她为什么哭了，一边对她道歉，不要生气，是我错了。
她哭的喘不过气，抬眼就撞进他热切又真诚的眸光里，虔诚的一遍遍说。
梅林啊。
谢谢你…
梅洛普顿了顿，好像所有快乐的回忆都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后来他清醒过来了，我早就知道没人会爱我，更没有人在了解我以后依旧爱我…他很快就离开了，可是我还有一个孩子，我必须把他生下来，他是证明这份爱情存在过的唯一的证据！」
「我把挂坠盒卖了，那个象征我的身份的东西，可是他离我而去了，我也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和他匹配了不是吗？我该认清现实，我还需要吃饭，我要保留体力和生命孕育这个孩子。」
「我在一家孤儿院的门口把他生下来，我知道我的家人一定会杀掉他，他的父亲一定不会收留他，我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能养活他的儿童福利院这种场所，麻瓜们早就把那些为巫师儿童提供帮助的机构清除干净了，我知道我对不起这个孩子，但是孤儿院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了，你知道吗，我甚至希望自己出生在孤儿院而不是冈特家…」
她的语气变得颤颤巍巍，捂着脸无声的哽咽。
阿尔曼的灵魂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她继续说，“我没有力气活下去，放弃了魔法以后我很快就死了，我当时远远的就看见了国王十字车站，我不知道那是转生的地方，我差点就走过去了！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我就怕我一不小心投胎了，万一我又做人了怎么办？”
“我不想再做人了，我也不想再以任何生命的形式活下去了…至少我当时是这样想的。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梅洛普的灵魂沉重的吐出叹息，“总之我从那个转生的地方逃出来，我又无处可去，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我的丈夫，我还是放不下他，我得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所以我就打算一直默默看着他就好了。”
“有一天，我没注意，那天我走神了，毕竟我待在里德尔老宅十多年了，每天看着他也会无聊，我打了个盹，他就死了，”梅洛普苦笑着说，然后像开玩笑一样模仿当时老汤姆死后的灵魂看见她的反应，“他看到我站在他的棺材旁边，吓的像是当场要再死一次一样，他马上逃跑了，很快就逃到了十字车站那里，他大概不知道我怕那个地方…但是我依旧无处可去，我在里德尔老宅里待了很久，我已经把那儿当做自己的家一样了，除了那里我不想去任何地方。”
梅洛普远远的看着他，像看见全世界都消失在眼前一样。
“我躺在他的坟墓边上时想，我的爱情大概被埋葬在这里了。”梅洛普喃喃着，语气就好像当初的心境那样，“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把我的爱情从坟墓里挖了出来。”
“我看见一个被人抱着的枯瘦的婴儿，这让我顿时回想起我在孤儿院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长得像他的父亲…然后我看见他们举行一种复活仪式…从那个大炉子里出现了一个蛇脸的男人。”梅洛普突然笑了，她的笑饱含深意，“我听说他叫伏地魔，原来他需要父亲的骨，所以把他挖了出来…”
“原来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阿尔曼问她，“他就是你的孩子？他变成了什么样。”
“他…不像他的父亲，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竖瞳，他不像任何人，就好像和我没有一点关系…”这反而让她内心不安起来，就像这个世界和她之间仅剩的一点羁绊都要消失了。“我一路跟着他们，决战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的废墟里，他原来可以杀掉那个男孩，那个叫哈利波特的男孩，但是一个女人，她说他死了，她欺骗了他…然后我的孩子死掉了。”
阿尔曼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安，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