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羊
房梁上的几根横木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一般。越来越多的碎瓦从屋顶上坠落下来，像是一场无情的雹灾。夜空中的怪雨透过屋顶的碎瓦缝隙，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人们眼前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头顶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水滴啪嗒声，以及头皮处传来的阵阵凉意。
&34;怎么这屋顶还漏雨啊，掌柜的，到底发生了何事！&34;不明就里的众人纷纷伸手摸索头顶，却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液体，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瞬间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34;怎么如此恶臭啊，哪位把臭肉扔到屋外去吧！&34;这股腥臭气息直冲入鼻腔，令人作呕不已，一些人已经无法忍受，弯腰呕吐起来。地上的呕吐物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使得原本就狼藉不堪的屋子更加无处下脚。
此时此刻，那位店小二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蜷缩着身子躲藏到了桌子底下。其他人并不知晓那诡异怪雨究竟有多么恐怖，但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那怪雨在短短几秒钟内将一个人的整只手吞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啊！
果然没过多久，屋内便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叫声。“好黑啊？我怎么一点也看不见光亮了！”“店小二啊，快把烛火拿过来凑近一些呀！这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众人惊恐万分地呼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小二哪里敢动，正躲在远处的桌子底下瑟瑟发抖，那烛台就放在众人的眼前，却仿佛没有人看见一样。地上开始出现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怪雨还在从人们头顶倾泻而下，落在人们空洞洞的眼眶里。
桌子外面的那群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只是在一片黑暗中毫不知情的一遍又一遍喊着小二让他把烛台拿近些。
一把马尾辫子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桌腿旁，一旁抱着头瑟瑟发抖的小二正好看见了地上的东西，那头发的末端还粘着一大片完整的头皮，小二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个小女孩正蹲在自己的眼前，血淋淋的脑袋已经露出了大半白骨，脸上的五官早已经变成一团烂肉，随着小女孩上下颚的动作在空中来回摆动着，一块烂肉正好甩在了小二的脸上，吓得人连连后退。
“大哥哥，好黑呀！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好怕！”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已经是一具血肉骷髅的小人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
“别过来，别过来！”小二一边后退，一边将眼前的血肉骷髅一脚踹倒在水中，那骷髅人被地上的雨水完全浸没，呛了口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身上的烂肉也彻底不见了只剩下一副干干净净的骨架。
惊魂未定的小二这时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地板上已经浸满了雨水，无处下脚，而自己的手脚也不知何时已经被雨水腐蚀得不成样子。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就在这时，只听到手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手腕骨竟然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断裂开来！紧接着，小二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雨水之中，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整张脸。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顿时充斥着他的口腔和鼻腔，让他几乎窒息。
小二在水中拼命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就没了动静。最后，只有一件破旧的衣服静静地覆盖在那具白骨之上。
此时此刻，整个兀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瓦和满地的尸骸白骨。头顶上方的黑色太阳上，细密的月牙纹若隐若现，仿佛被树影所遮盖，又好似被某种东西一口口吞噬掉一般。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一只飞虫扑扇着透明的翅膀，轻盈地飞翔在兀城上空的夜雨中。它似乎完全不受这场怪雨的影响，径直朝着城外的山头飞去……
顺天府内，原本平静无波的寒潭此时却像是被煮沸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泡儿。而原本浸泡在其中的人像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浓郁的青烟正源源不绝地顺着天井的井口向上涌去，涌入那座空荡荡的城市之中。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有一盏明灯亮起，宛如黑夜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一个身穿道袍、面容刚毅的中年道人，手提一盏孤灯，缓缓地在空旷的街道上踱步而来。他的步伐稳健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蕴含着无形的力量。在他的手中，还牵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羊。这只小羊浑身漆黑如墨，甚至连蹄子都是黑色的，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它的瞳孔呈现出一个金色的十字形状，在这片黑暗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金光灿灿的。一人一羊就这样慢慢地走到了巨大宫殿前的井口处。站定后，道人微微侧身，对着前方空旷的地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借着井口透出的微弱光亮，可以隐约看到道人的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让他的神情显得越发威严和神秘。
“乔乔，我们回家了。”一声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道人用手轻轻抚摸着一旁小羊的脑袋，小黑羊也极其通人性，用自己的脑袋回顶了顶人手，轻轻咩了一声。
自从自己得知乔女的死讯后，月道人心中悲痛欲绝，飞奔到乔府。然而，尽管他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翻遍了每一寸土地，却始终无法找到乔女的任何踪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残魂都未能寻得。
那一天，月道人身着一袭白衣，披头散发地站在那片曾经是乔府的废墟前。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痛不已：原本宏伟壮观的府邸如今已化为一片烧焦黑的废墟，四处弥漫着烟尘和死寂。月道人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回荡在空气中，仿佛要将所有的哀伤和痛苦都释放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月道人的目光渐渐停留在脚下的泥土上。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只断成两截的蚯蚓。它那扭曲的身体和残留的生命力，让月道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希望。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找到乔女的唯一线索。
于是，月道人毅然起身，擦去眼角的泪水，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顺天府走去。当他抵达顺天府的大门前时，心中不禁释然。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叩响了那扇青石板巨门。
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隆巨响，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一股阴凉的气息从门缝中涌出，瞬间笼罩住了月道人。他凝视着门内的黑暗，只见那团黑影在黑暗中不停地翻滚着。虽然看不清具体的形状，但月道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黑影的兴奋与狂热的目光。
面对那阴影中的东西，月道人毫不退缩。他挺直了身躯，一步一步走进了顺天府的大门……
这时，月道人的身后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先前那个没有五官的怪人。之前在黑水镇附近就是此人负责东三的考验。
“你可想好了？”
月道人沉默不语，脚步坚定地迈向门内。当青石板巨门缓缓关闭的瞬间，门外那个怪人原本光洁如玉的面容上，竟然不可思议地浮现出一张嘴巴，发出阵阵狂笑。
&34;回来了，全都回来了！&34; 这笑声愈发响亮，震耳欲聋。与此同时，怪人的脸部皮肤开始诡异的蠕动，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其下穿行。渐渐地，双眼窝处长出两颗苍白的眼球，溜溜转动着，朝远方的街道张望。这双眼睛没有眼皮的保护，异常突出，宛如壁画中的恶鬼一般恐怖。接下来，耳朵、鼻子、眼皮和眉毛也逐一浮现，恢复了怪人原有的五官。
突然间，一声惊雷炸响，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刹那间被乌云笼罩，漫天的鹅毛大雪瞬间化作细密的雨丝洒落下来。而那怪人也在这阵雷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顺天府门前空荡荡的一片，以及远处不断传来的凄惨叫声和大街小巷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天空中的小飞虫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此时已经飞出城去，落在一张干枯瘦柴如骨的手中，城外正好有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山顶处正好能俯瞰城内的一切风光。
一位浑身披着灰色麻布衣的老者正伫立在山巅，头顶上的怪雨落在老人的身上却并无一点影响，老人的身边蹲伏着一只巨大的黑狗。
“古往今来，情字最伤人。”老者看着手里的飞虫，望向远方城内的巨变，不由感慨道。不论是那惨死街头的妇人，还是那遭遇横变的乔家大小姐，还有这修道的月道人，自己不过是顺着天命仅仅是远远的看着，没想到却造成了今日这样的恶果。昔日一座繁华的巨城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一把无名火，一次奇怪的梦境，一只断了半截身子的蚯蚓。勾起了人们心中埋在最深处的欲望。老者自己都快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是蜘蛛网上的一片树叶，一只小虫，一颗沙砾，一方动，则八方动，因果互相牵引，互相造就彼此。
只是也不知道东三那小家伙现在在哪里，一想到东三身上的秘密，老镇就止不住浑身兴奋的颤抖。头顶上的怪雨对寻常人来说是灭顶之灾，只要是修炼过的人，身体表层都会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焏，足以护自己无恙。想来那小家伙现在应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自己无需着急，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做了这兀城的新掌事，再也不能离开这兀城半步，现在只需要自己去透露一条关于他师父的假线索给他，就说他师父继续向北去了商都方向，他便会离开这兀城，那也正是自己下手的时候。
顺天府的人向来互相有自己的一套通信秘法，自己若是在黑水镇对其下手，就算事成，也会陷入无限的纠缠与麻烦中。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把自己赔进去未免有些得不偿失，这其中的利害老者还是掂量的清楚的。
想当年自己好不容易从顺天府里逃脱出来，躲避至今，自己可不想再回到那死气沉沉的地方。
看着天上的黑日逐渐被云层盖住，雨水混杂着血水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血海，一旁的黑狗已然阿奈不住想要冲出去，都被老者一手按下。
“不急，马上了。”老者一手按在黑狗巨大的头颅上，一脸慈祥的笑着，大黑狗即便是坐起来都要比老者高出两个头来，像座小山一样，双眼猩红得看着山下。
天空中的云层里一声长啸传来，凄顺天府的人一直以来都有他们独特的通信秘诀，如果自己在黑水镇对他们动手，即使成功了，也会陷入无尽的纠纷和麻烦之中。为了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家伙而把自己搭进去，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这种利弊关系，老者心里还是很清楚的。遥想当年，他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顺天府逃出来，一直躲到现在，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毫无生气的地方。眼看着天空中的黑日渐渐被云层遮住，雨水夹杂着血水将整座城市染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洋。旁边的大黑狗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但都被老者一只手给按住了。
&34;别急，就快了。&34;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在黑狗巨大的头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大黑狗即便坐着也要比老者高出两头，宛如一座小山一般，它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山下。
巨大的嘶鸣声瞬间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撕裂开来一般。云层之中，一团庞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地缓缓移动着，它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盘踞在黑日的周围。而此时此刻，黑日表面原本细密的月牙纹竟然开始逐渐增多，变得愈发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束犹如闪电般从顺天府内直冲云霄，瞬间照亮了整个苍穹。伴随着这道神秘光束的出现，所有紧闭的青石板巨门纷纷轰然敞开，发出阵阵沉闷的巨响。与此同时，空中传来的嘶鸣声越发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城内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朝着天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体型极其庞大的蟒蛇正盘踞在黑日之上，它庞大的身躯不断扭曲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直到这时，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黑日上那些细密的月牙纹并非其他，而是这条大蛇身上的鳞片！
头顶上方的诡异暴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歇。
在顺天府宽敞的城门处，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人，手牵着一头漆黑的山羊，缓缓走出。此人便是之前出现在顺天府中的月道人。
突然间，一道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化作四条粗壮的锁链，如闪电般冲向天空，径直穿透了大蛇的身体。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嘶鸣，大蛇被这股强大的力量从天边强行拉扯下来。伴随着几声惊雷巨响，它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城内的一大片区域遭受了落雷的袭击，瞬间变得焦黑一片。
大蛇被那几道金色光芒紧紧拖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入了顺天府内的深潭之中。当大蛇的身躯一接触到潭水，瞬间就被一层厚厚的蜡所覆盖。黄色的蜡块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便覆盖了大蛇的全身。原本疯狂扭动的身躯变得如同石头一般坚硬，最终沉入潭底。整个过程短暂而迅猛，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随后，巨大的青石板又重新合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