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茧
悉悉索索的，一些细小的碎石自地宫上方的石制穹顶处逐渐滑落，古老神圣的白色地宫，不知何处传来了些许晃动。
碎石落地的那一瞬，布置在地宫中的各类安保法阵被陆续激活，如蝴蝶效应般，地宫四周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神秘元素符文。
“轰隆——”
漫天遍地的绚丽魔法于空中骤然炸开，忽如其来的爆裂声仿佛能够击穿耳膜，令人绝望的魔力潮汐如同突如其来的狂暴海啸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地宫，把并不存在的入侵者轰了个遍。
而地宫中央之处，并未因此而受到任何干扰。
那是一片并不算辽阔的天然溶洞湖，安放在湖底的安保法阵散发出一阵阵光亮，透过泛出细细波纹的湖面，照映出湖面上的氤氲雾气。
溶洞湖正中，是一块由黑色不知名巨石削成的宽敞平台，平台之上，漂浮着一个环绕着元素符文，同时散发着淡淡圣光的巨型白色光茧。
也许是方才的魔法狂欢暂时耗尽了地宫内的各类元素魔力储备，布置在地宫内的各类安保法阵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忽然，一缕光芒，如同萤火虫的辉光，自平台中央的白色光茧处游离而出，直飞地宫穹顶，于穹顶下方化作九个璀璨光点，光点四散纷飞，洒落的无尽光华，将整片地宫照亮。
此时，处于平台中央的白色光茧开始缓慢绽开，抽丝剥茧间，一位身着镶金边白色神袍的白发少年逐渐从光茧中浮现出来。
古逝缓缓睁开双眼，长久的沉睡，往日的记忆已略有模糊，他静静地躺在柔软细腻的光茧上，恍惚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直起身子，将光茧挥手收回储物空间后，古逝踩着虚空，如下阶梯一般，一阶一阶地走到地面，看着眼前被魔法轰得乱糟糟的地宫，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呼——”
古逝轻轻地吐了口气，伸出了满是疤痕的右手，于虚空中轻轻抹过，白色地宫中因魔法残留而仍在紊乱飘飞的元素符文被瞬息抹除，如同斑驳淡去的烟花消弭在深邃的夜空之中。
捋起长袍下摆，古逝走到溶洞湖边缓缓蹲下，湖面呈现出的是一张略带清瘦的、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脸庞。
漫长且无趣的时光，亦或是在他记忆里那无数场持久惨烈的战争，都未在他清秀俊美的脸上留下痕迹。
“这一觉，不算是自然醒吧？不过，好像已经睡了好久了呢。”
对着湖面上映出的倒影，古逝轻轻说道，微微干涩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略带磁性。
“……”
无人回应，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古逝浅笑着，轻轻抚摸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那一串用银花麻绳串起的欧泊石手链。
中间的那一颗，正闪耀着流光溢彩，一抹轻微的情绪自手链上悄然传递到了古逝的心头。
“……经历了那么多，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古逝轻笑着摇了摇头，他伸出双手，轻柔的划过刺骨的湖水，仿佛在试探水温，他的左手五指洁白修长，毫无瑕疵，而右手却是疤痕累累，一道道恐怖瘆人的伤疤从右手手指蔓延至手臂。
捧起一掬湖水覆盖在脸上，感受着左右脸不一样的触感，古逝深吸了一口气，那冷冽刺骨的湖水掺杂着些许空气，闯进了鼻腔深处，冰寒得有些上头。
少顷，古逝稍微提起了一点精神，他睁开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站了起来。
“主人，您醒了？”
一道略显活泼的声音自湖的深处荡漾而来，湖面随之微微颤动，渐渐泛起了层层涟漪，紧接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小人偶从湖里慢慢漂浮上来，静静地站在了湖面上。
神奇的是，小人偶的周身却并未因此沾染哪怕一丝水迹。
“嗯……是诺伊？原来你还在。”古逝看向这只漂亮的小人偶，对她轻声说道。
“诺伊曾有过誓言，诺伊会一直陪着主人的。”
小人偶向古逝微微一礼，一头美丽的银色长发如瀑滑下，流淌腰间，精致如画的小脸蛋上点缀着一抹淡粉色的嘴唇，浅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如钻石般耀眼，又如彗星般灵动。
看着飘浮在面前的小人偶，古逝的眼神略显复杂。
或许是因为时间的磨损，小人偶身上的黑白传统女仆服此时已略显旧色，脚上穿着的那双黑色皮质长靴似乎也淡去了光泽。
古逝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用左手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小人偶的脸颊。
“难为你了。”
感受到古逝的触摸，小人偶的眼睛微眯，精致的小脸上沾上了些许水渍，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古逝暗自叹息，差点忘记了，一直陪伴着自己沉睡的，除了她，还有此世机械之神曾托付给他的……“造物”。
缓步走到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坐下，古逝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块毛巾，仔细地将残留在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虽然毛巾做工已足够温润，但与手中沟壑起伏的疤痕触碰，触感还是略有不适。他看着自己疤痕累累的右手，久久不语。
诺伊飘到古逝的肩膀上，晶瓷般的小脸蛋轻轻地贴了贴古逝的脸庞，海蓝宝石般璀璨的双眼亮晶晶的，如乖巧的小猫咪一般。
“主人，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诺伊轻灵的声音从古逝右肩传出，她坐在了古逝的肩膀上，两只穿着黑色长靴的小脚在微微摇晃，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嗯……诺伊，准确到年份来说，我睡了有多久。”
“自从圣光大人把主人送到这里后，已经过了六千一百三十一年。”
“六千……？”
古逝一愣，有些无法置信，饶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此时也不禁扶额叹息。
这下自己也成万年老不死了……
手腕上原本流光溢彩的欧泊石，此时也悄然敛去了光芒，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唉，果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在小人偶迷惑的视线中，古逝再次走到湖边，但这次却是在湖边躺了下来，接着将自己整个脑袋完全浸入湖水中，任由刺骨的湖水将他的脸颊与头皮冻僵，似乎在与现实说再见。
这时候，按照以往的习惯，自己应该抱怨么？或者应该是一拳把脚下这颗星球打爆——发泄愤怒？
古逝在湖里睁开了眼睛，他想了想，似乎自己并没有这种习惯。
也许是因为温度已经足够低的原因，水面下凝结了不少冰晶，湖水固然清澈，但从水下看去，朦胧一片，看不到太远。
”哗~“
古逝突然起身，盘腿而坐，满头白发湿漉漉的，任由冰冷的水滴纷纷地从发梢滑下，尽管沾湿了衣裳，但他并未在意太多。
六千多年的岁月悄然流逝，让他有一种偏离真实的感觉，他很讨厌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古逝朝诺伊露出了一抹微笑，语气诚恳地开口说道：
“诺伊，抱歉，我还得入定一会，不会太长时间的，有些事情，我想再思考一番，劳烦你在此等候。”
听闻此言，此时在古逝面前一飘一飘的诺伊仍旧一脸迷惑，但最终还是朝着古逝提了一下裙摆：
“诺伊会等着主人的，主人，您……高兴就好。”
古逝微笑着点点头，小人偶很是乖巧，不过为何总感觉“高兴就好”这几个字听起来带着些……熟悉的味道。
嗯……怪怪的。
古逝并没有多想，随即从手腕上取下欧泊石手链，双手紧扣，将手链置于手心，闭上双眼，心神完全浸入了欧泊石内的某个空间中。
……
无尽深邃的星空之下，遍是蒿草的高崖边缘，显露出一道单薄娇小的身影，那是一位白裙少女。
她静静地坐在悬崖边缘，一双如凝脂般的赤足垂下了山崖，十只晶莹的脚趾俏皮地微微蜷曲着。
她低着头，摩挲着手中的欧泊石手链，表情有些局促，像是一位犯了错的孩子。
“沙，沙，沙。”
轻柔的脚步声从少女身后响起，少女的动作微微停顿，慌忙将欧泊石手链戴在手腕上。
“沙沙”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随即传来的，是一道温和的声音。
“墟璘，坐在悬崖边做什么，想不开？要跳崖？”
宛如夜风中轻拂的低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