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世外高人
“你看，我不是早说过了，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孟桓幽幽说了一句。
江筠走到他说话的地方，突然捂住眼睛喊叫，“啊啊啊，你为什么不上灯？！”他在沐浴，大敞着窗户，对着楼外的江河明月。
“上灯，你还想看得更清楚吗？”他调笑了一句。
江筠转身坐在桌边，尽量背对着他。
“杨梅的冰还没化，快吃吧。”他嘱咐道。
这种天气，冰怎么还没化，大抵是用了什么法术。她尝了两颗杨梅，果真酸甜可口，很适宜消夏。
“云儿，给我也尝尝。”他转过来靠在浴桶边。
“你自己用法术拿嘛。”她撒手放开东西。
孟桓委屈道，“你怎么这么无情？”说罢连人带物用术力搬了过来。
江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稳竹筒，还僵着身子防止跌进去。一到他面前，就被他湿润的眼眸望得心一颤。
“给我挑颗大的。”他嬉笑道。
“一个个会作法给你们惯的。”江筠啧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挑拣起来。
“不错，好吃。”他嚼了一颗，一脸的心满意足。
“嘶——怎么冰也喂啊？”
江筠越是不看他，他就越要显摆。
她侧身望着那海潮般的水面，似乎要满溢出来了，荧蓝的泡影在袖间滑动，稍一触碰便炸成微光。如梦似幻，斑驳陆离，她想起孟惜掬水的梦境。
可是物换星移，水中的仙灵已然是孟桓了。他墨色的长发沾湿了几绺，眼眸像滢荧的晨星。他伸手轻抚江筠的面庞。
偶尔有幻光闪过发肤，细看是水色纹路。她看呆了，虽然他的脸百看不厌，她脸上还是红透了，像是在步步为营刻意迷惑她。在种种幽魅的幻惑下，她也想伸手触碰锁骨处的光纹。
这不是正中下怀了？孟桓一把将她拉进去，望着她的脸说，“你不是喜欢她的尾巴吗，我的也任你碰。”
他拉着她的手往下探，她自然吓得不轻，还差点呛咳了一口水。哪知道他这么耿耿于怀。
“不错，这就是人间的鸳鸯浴吗？”他笑道。
情急之下，江筠揍了他一顿，一时水花四溅。
“诶，你急什么啊，现在是我光着，又不是你光着，我还害怕你图谋不轨呢。”他想抓住她乱扑的手。
“我才不会，快放开我！”她挣扎着爬出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孟桓觉得好笑，看她落荒而逃的模样笑得更甚。
月光下，他看见湿透的衣裙勾勒出曲线，忍不住敛声长叹了一口气。
“屏风后面有浴巾和睡袍，擦干了再睡吧。”
“你睡榻上。”她冷哼了一句，转身去隔间换干净的衣裳。
后来他果然乖乖睡了榻，虽然一夜迷梦到天亮。
翌日，孟桓和香染在廊间布了法阵，顺利将那道士引入彀中。
法阵通向烛山的断崖。孟桓传信喊泉叔来帮忙。虽然他俩对付老道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泉叔道行深厚，大抵能看透黑袍客是何方神圣。
江筠躲在远处盯梢，敛了气息，终于等到司泉灵进山来。
“泉叔，这边。”她招呼司泉灵过去，二人在底下看激烈缠斗的三人。黑袍道士已祭出法器，打得香染也被迫现形招架起来。
她的真身好似荒古的野兽，尖牙利爪，白发紫瞳，扑咬时带得四周也地动山摇。
黑袍客十分灵巧，她能随时召唤出结界抵挡伤害，孟桓的道术在她眼里就像小儿学步。
“哎哟，我的姑奶奶诶！”司泉灵惊叹了一声。
江筠忙问他，“怎么了，那人很难对付吗？”
“她真是我姑奶奶。”泉叔擦了擦汗。
“啊？”江筠以为自己听岔了。
“但她这个样子，和入魔差不了多少了。”泉叔叹了一口气。
原来黑袍道士是巫袭的开山祖师司元劼，如今已经快二百岁了。她是术界的天降奇才，但是性情极为古怪偏激。听说蓬莱有一支天印正传，不知怎么得罪了她，她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其灭门抹杀。
江筠听了冷汗涔涔，她问泉叔，“那怎么办，她还认得泉叔吗？”
“巫袭弟子自小用淬毒的药浴洗礼，以此获得抵御百毒的本事。我小时候是她亲自洗礼的，她肯定记得我。只是我这一出去，她肯定会废了我，不好太冲动。”
“这可如何是好……”江筠心里已经乱了方寸。
“当务之急是废了她的法器，先牵制她一阵。”泉叔说。
江筠不解地望着他。只见他在掌心割了一道口子，抽出血液聚成一团。
“江筠，你用箭将这血液射向法器。可要射准一些，泉叔这把老骨头了吃不消。”
她点点头，用灵力唤出弓箭，凝神瞄准天上乱飞的道士，随后一气将血团射向法器。
“中了！”血液接触法器的瞬间，法杖的光芒黯淡下来。“躲开！”泉叔用术力推开她，司元劼察觉到他俩了。
孟桓和香染得了良机，合力将其击落。在她重伤坠地之时，不知何处窜来一个小道士，将她迅速搬运走了。
“还追吗？”香染问孟桓。他只是径直向泉叔江筠那边走去。
司泉灵用符咒给伤口止了血。
“泉叔的血这么厉害吗？”江筠很是吃惊。
他摇摇头，笑道，“只要是人血都能破。因为她的法器是纯粹的妖灵之力打造的，只能对付妖和灵，沾了二者以外的血液法力会大打折扣。”
“你能认出她是谁吗？”孟桓问她，“还有刚才救她的那个。”
“她是巫袭的老祖宗，救她的应该是她徒弟。这下难咯。”司泉灵道。
他又转头看看暮香染，“这位不是纯阳吗，你二人怎么聚在一块了？”
香染略朝他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人是姐姐那边的，还帮她抚育了遗孤。
“这样一来，应该会消停些吧。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紧追不放？”江筠面露忧色。
“自然是为了宿灵。”泉叔说。众人都沉默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罢了，泉叔回去好好疗养吧。我还要回城里一趟。”他搀扶泉叔起来。
暮香染望着他俩的背影，忍不住皱眉道，“也该让我去一趟琉山吧，把入口的咒印解除了。”
“罢了，你随老夫来。”司泉灵回身喊她。
孟桓拉着江筠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江筠心想，要是她见到了孟惜，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长生的寂寥，百年来的恩怨，好像永远是她不可认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