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求而不得
难得的休沐,在琉山消磨了一日。
当下月华如练,照得书案光影分明。江筠后背晾晒在月光下,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于是她起身去找孟桓。但他不在屋内,床上窗前只剩一脉清明。
远看明月照彻山溪,地上像是覆了一层霜雪。
后来终于在山下的水池边发现他,他正赤着上身,合眼仰靠在岸石上。
她暂时没有喊他。因他现在只是寻常模样,她好奇能不能看见那夜的真身。
站了一会儿,有蚊虫来叮咬她。她忍不住挠了几下,斜长的影子也跟着一动。
孟桓转过身来看她,“你怎么老是偷看人洗澡?”
江筠听了脸上一红,又很快犟嘴道,“你老是在外边洗澡,怎么还怪别人偷看了。”
“好,任你看。”他大大方方游过来,“要我站起来吗?”
“你……”她气得背过身去。
孟桓笑了,和她说,“好了,不逗你了,找我有什么事?”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她怕他太不客气。
“帮我拿。”他指了指她脚边的衣裳。
后来听见他擦拭穿衣的声音,江筠望着远处的竹屋,尽量想些别的事情。
“我好了,”他突然凑在她耳边说,“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干什么?”
江筠一下弹开了,低头解释道,“我觉得心慌,睡不着觉。”
“正常,我也睡不着,毕竟今天是满月。”他带着她走向附近的石台,二人并肩坐下了。
他用闲聊的口吻,与她讲述了宿灵石相关的事情,正好说中了她心中所想。
两百多年前,昆仑有一次严重的山崩,山中孕育的灵石随之脱落,小的几块被五行吸收了,最大的两块灵石溢出,附于最近的生命体内。大的那块性属阴,被溪流中的一尾银鲤吸收;略小的一枚性属阳,为杉上雪貂所化。
那一尾银鲤,就是孟桓的生母孟惜。他身上的宿灵石,是承继母亲的属阴灵石,受月相影响,满月时灵力充溢,残月时灵力衰弱。
“怪不得,我有时觉得心悸,有时觉得无力。”江筠感叹道。
“月亏的时候来找我,毕竟我体内的宿灵是主体,和我待一块儿会心安些。”孟桓道。
江筠歪头看他,“那现在是月盈,我应该远离你吗?”
孟桓笑了笑,说道,“我若不许呢?”
江筠转身就走,但是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想不想看看我娘?”他微笑道。
“真的能吗?你娘亲不是……”江筠不再多说了,只是点点头。
孟桓从袖间掏出一颗鹅黄色的丹药,“这颗药丸是萍渊的逆草炼制的,吞服以后可以在水下呼吸。不过它的药效只管用半个时辰。”
江筠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吃了,没有苦味。但数秒过后,她喉间像是窒息了一样,进不了气。孟桓牵着她遁入水中,这时候她才续上呼吸。
她试着说了一句话,确实像在陆地一样,她心里大呼神奇。
他在入水后,自如地显露了真身,她看得有些入迷。
孟桓拉着她往深处游。原来池底这样深,游过好几个地下水穴,才看见泛微光的地宫。
地宫中央,有一具水晶棺,江筠游近了瞻仰。她看见孟惜有着静美的面容,闭着双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再看看孟桓,眉目和她十分相像,且果真继承了十分的美貌。
“我娘亲已经不在了,但她身上还留存一小部分宿灵,所以得以保全肉身。”孟桓告诉她。
江筠看得很认真。心想他要是难过的时候,还能来此地倾诉,也是很好的念想。
孟桓拉着她的手,和她说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母亲刚离世时,他整天躲在这里不出去。司泉灵很担心他,就在上面弹琴,念清心咒,就为了逼他出去。
“然后我一生气,就扬了池子里的水,泼了他一身,看他来不来吵我。”孟桓笑道。
江筠想象泉叔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忍不住失笑。但又想到,那时候他一定很难过,便替他落寞一阵。
孟桓拉着她,将她缓缓带到孟惜面前,只说,“娘亲,我找到心上人了。”
她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直到他的脸逐渐贴近,她才捂住他的嘴,游开了。
上回苏合见了暮香染,和她说了周汀的倾慕,但院主似乎对周汀没什么兴致。她只是想起了什么,和苏合打听孟桓的事情,而且指名要见他一面。
周汀是沾了孟桓的光才来临仙楼的,心绪自然有些低落。但又想到能亲眼见上她一面,顿时心生了无限的奢望。
三人来到主楼前。进来以后,四处的天光从腰窗透进来,照得楼阁上下通明。
暮香染倚在二楼栏杆上,手上摆弄着丝绣的宫扇,看他们何时才能注意到自己。
周汀抬头望见她了,他被她举手投足的风流震慑住,不知该看哪里好。
“你上来。”她指了指孟桓。
孟桓便从侧楼走上去。
江筠和周汀默默看着他拾级而上的背影,又目送他进了殿阁。
“走吧,筠妹。”周汀呆怔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喊她离开这里。
江筠也没说什么,方才她好像瞥见隐约的亮光,不知道是不是他布张了结界。
二人走到以前常去的茶楼,叫了一壶陈酿,青天白日地纵起酒来。
待到半醉,周汀露出了以往的醉态,他拉着江筠的手说,“筠妹,这几日是我疯魔了,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江筠也有些上头,倚靠在桌面上,笑他总算迷途知返。
“你说说看我俩的情谊,你是怎么看我的?”他抬眼问江筠,酡红的面颊让他有些少年情态。
江筠想了想,带着憨笑问,“义结金兰?”
周汀像要数她手上有几个漩,含糊说道,“我曾经喜欢过你,筠妹。”
江筠听了立即抽回手,酒也吓醒了不少,她说,“你别开玩笑。”
周思沅靠着酒坛支棱起来,摇摇欲坠地说,“是真的呀,不过我看桓哥更喜欢你,就主动退让了。”
她脸上又滚烫起来,“你俩可别拿我寻开心。”
“我没骗你,”他重申道,“你不知道他私下做了多少……”
江筠又斟了一杯梅子酒,暂且喝下压压惊。
“不过啊,从今往后就不好说了,你看他俩……”周汀简直要潸然泪下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这种事情又强求不来,他爱怎样就怎样呗。”江筠低头说他。
周汀抬着泪眼问她,“你好硬的心肠,难道你不中意他吗?”
江筠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人家一点忌讳也没有,再中意又什么用?”她庆幸自己还能兜揽住,不然和周汀一块哭哭唧唧的也丢人。
“喝,筠妹,我们不理那两个负心人了……你陪你的‘金兰’不醉不归!”他将酒杯送来。
二人在包间里喝得酩酊大醉。
后来孟桓找上门了,见他俩酒气熏天,还盖着同一块儿绒毯,确实有些妒火中烧。
不过他所做的仅仅是捏了捏江筠的面颊,又捏着周汀的鼻子打断他的沉鼾。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这两个醉鬼带回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