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站

    当天沫沫还是没有跟楚楚和张晓筠一起睡。她在吃饭时突发奇想，想明天把团队拉过来，把今天晚上吃的美食拍一期视频，还准备在这个城中村里拍一系列的视频，名字就叫，消失中的城中村美食，做成人生一串那种风格。

    她问赵老板行不行，没想到他非常乐意，还说这是给自己免费做广告呢，让她需要什么只管说，连村里的哪些家好吃，用的是好油好料自己都知道，到时候自己带着她去。

    既然明天就想开拍，沫沫当天晚上就要回去了，要跟公司的员工开会，编导和文案也要出个简单的脚本，明天估计还要跟着来，到时候现场再改。

    还有一件事，就是家里两个猫猫从来没跟楚楚分开过，她和沫沫都不放心两个宝贝，沫沫就决定晚上还是回去陪他们。

    张晓筠还是没有让楚楚去睡她的床，非要楚楚跟她一起住酒店，说自己那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热水嚣，酒店里又是两张床，没必要今天就委屈自己，想演戏也是明天晚上再说。

    两人虽然性格不同，可是颇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晚上回去后，又说了两个钟头的话。一直到一点多才各自睡着了。

    也因此，楚楚第二天接站时，果然迟到了。到时已经是八点半了。

    这已经很快了，要知道她为了逼真，就算晚了，也是坐公交，倒地铁来的。路上足足花了快两个小时。

    为了这次出行，舅妈和外公也是做了一场戏的。

    外公穿了一件楚楚上高中就有的灰色汗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老布鞋。他当然没有骨折，不过身上的老毛病也不少。要是硬说来海市看病，倒也说得过去。

    舅妈也一改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模样，穿着一件一看就很廉价的花花绿绿的连衣裙，烫得弯弯曲曲的头发也用一块手帕随便绑在脑后，装着一副贤惠的好儿媳的样子，下车时还搀扶着外公。倒是外公被她一扶，浑身都不自在，让舅妈暗暗掐了下胳膊里面的嫩肉，才咬着牙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两个出了站，就拼命地给楚楚打电话。楚楚在地铁上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外公使劲听，才勉强分辩出楚楚说让他们找个地方待着，她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

    要依着舅妈的脾气，她自己来的话自然不会在外面等，最次也要去麦当劳什么的点个快餐吃的，可是今天外公跟着嘛，她又舍不得给外公花钱，又想取得楚楚的同情心，就硬拉着外公在出站口死等。

    虽然是九月底，可是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太阳火辣辣的，早上八点半温度就已经上了三十四度了，火车站出站口又连个树荫都没有，没一会儿，两个就热出一身汗。

    楚楚心里对这两个人突然跑过来是有气了，来都不想来，因此动作慢悠悠地从地铁里出来，大老远就看到了外公和舅妈两个人就在大太阳底下晒着。

    她没急着上前，先远远地看了看，外公可比七年前老多了，头发全都白了，脸上也都是皱纹，身体也佝偻着，好像个子都缩水了不少。完全不是她小时候那个总骑着自行车送她上学，知道她在家吃不好，有点私房钱就买个鸡腿送到学校，看着她吃完才乐呵呵地走的样子了。舅妈倒是变化不大，就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楚楚吸了吸鼻子，在太阳底下跑了几步，等到外公面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的，头上也出了不少汗，扶着膝盖喘了半天才缓了过来，顶了顶脸上的黑框平光眼镜，喘着气问外公在这里等了多久，不是说骨折了吗？怎么石膏也没打？先去医院？

    舅妈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连忙插话说她本来以为骨折了呢，没想到爸睡了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了，不过说都跟楚楚说过了，就想着来看看她。还说两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不行了，让楚楚先带他们去吃饭。

    楚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没说话，扶着外公就往外走。

    舅妈本来以为楚楚起码也带她吃个洋快餐的，没想到楚楚带着她俩东拐西拐，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的小吃店里。要了六个生煎，三碗豆浆，两个大饼包油条，两块栥饭糕就完了。连个鸡蛋都没买。

    舅妈偷偷地撇了撇嘴，她就说视频上那个姑娘不是楚楚吧，一副穷酸样，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还这么抠唆的，谁家来了亲戚不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啊，连个好包都没有，就背了个脏兮兮的帆布包，小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精致，还不如她呢。

    她好奇地问楚楚这一顿早餐花了多少，楚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挤出一个笑，说四十多。

    我滴个亲娘啊，就这点破东西，在南京连三十块钱都用不了，这里居然这么贵？

    她嘟囔着吃了两口，发现倒是挺好吃的，也不谦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桌子饭，她几乎一个人吃光了，楚楚只喝了半碗豆浆，外公把那碗豆浆喝得干干净净，又吃了个大饼包油条就不肯再吃了。他怕楚楚再花钱。

    楚楚看着舅妈的血盆大口，冷不丁地问她：“舅妈，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来这里吗？”

    “肯定是因为好吃呗。这生煎比那些洋玩意儿好吃多了。就是少，楚楚，你要去要一客呗，这都不够我自己吃的。”

    楚楚当然不会再去要，冷笑着说：“因为三年前，我一个人来海市找工作时，到了海市，身上就剩下八块五毛钱。地铁票要五块，我只剩下三块五毛钱可以花。当时我也是一夜没吃东西，都快饿死了，可是那点钱也不敢乱花，转啊转啊，就转到了这里，花了两块钱买了碗豆浆，撑到了公司，幸好老板人好，当天就给我办了入职，我们公司管一日三餐的，我才没有饿死。我当时就想啊，我妈给留的那五十万哪怕给我五千呢，我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舅妈，你说，我妈要知道了她女儿过得有多苦，会高兴不？”

    舅妈听到最后，被吓得呛了一下，大声咳嗽了起来。外公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他心里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也是啊，那个小姑娘的视频从两三年前就有了，楚楚要是那小姑娘，钱从哪里来的？

    舅妈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眼睛里咳得都是眼泪，话都有点说不出来。

    楚楚看都不看她，怕外公没吃饭，又去买了一客生煎给外公，舅妈想夹，楚楚的眼神跟刀子一样瞪着她，她讪讪地收回了筷子，馋得一直舔筷子头。

    外公习惯性地说自己饱了，想把生煎推给舅妈，可楚楚一听，直接把生煎拉到自己的面前，香香地吃了起来。外公和舅妈都僵在了那里。

    刚才那些话当然是假的，是她昨天晚上和张晓筠一起编出来的。不过这家生煎真的很出名，还开了很多分店，平时她老点这家的外卖。

    楚楚把生煎吃完，就要带外公去医院检查，沫沫昨天就帮她预约好了。说不管怎么样，查查她也心安。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好就赶紧治，要是都好好的，正好省了舅妈整天拿外公的身体找她要钱了。

    就可惜吃了早饭，查不了肝功了。不过也没事，反正外公也很少在外面吃饭。

    外公本来不去的，说自己身体好得很，楚楚哪里肯依，威胁说他要不去，她立马就走，再也不管他们两个。外公没办法，才跟着去了。

    楚楚心里有气，车都不肯打，带着他们坐地铁去的医院，好在过了上班高峰期，地铁上人不是太多，外公有地方坐，舅妈却十分不适应，又想说酸话，可是还是憋回去了。

    她隐隐觉得，这趟好像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楚楚跑上跑下的带着外公做检查，做完检查已经快一点了。有好几项检查报告要到下午才能出来，只好先在医院附近随便吃一点凑合。

    楚楚当然不肯带舅妈吃好的，就带她们去了附近一家小面馆吃葱油拌面。

    她还是心疼外公的，给外公的碗里加了大排，红烧牛肉当烧头，还另外给外公点了一碟炸猪排。自己和舅妈吃的就是简单的开洋葱油拌面，面碗里光秃秃的。

    味道倒是蛮好的，就是吧，舅妈看着外公碗里的配料，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还有那碟炸猪排，看着就好吃，听老头子嚼的那个声音就知道外酥里嫩，扎实得很。再蘸着那个酱油，真的是好香好香。

    要是这家里，这样的好东西是轮不到老不死的吃的，可是在这里，是楚楚掏的钱，她就不太敢，筷子试探着想伸过去，还没到地方，楚楚就瞪了过来。她就不敢了。

    罢了罢了，忍一忍，等老头子出面跟楚楚要回来了钱，不管多少，她先来自己吃一顿葱油拌面再说别的。到时候她要把这里面所有的浇头都点上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