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001
遥远的极北之地。
虽还未至一年四季最冷的年月，西伯利亚却已是一片雪茫茫的大地。
街头巷尾都很少人迹，连鸟类也藏进了温暖的巢窝，等待霜寒之日过去。
被大雪所覆盖的森林里，已看不出原貌的道路上踩着一串坑坑洼洼的脚印，每一个都几乎有一个孩童半条腿那么深。
顺着脚印再往前走，终点是一座外观以木头为主的小屋，夹了三层的房屋中烧着炭火，相较寒冷的室外要暖和不少。
门口，穿着厚厚衣装的男孩一层层地将自己从衣物中解救出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大小，身形因为层层叠叠的衣物显得臃肿，但从微尖的下巴来看或许不如看起来这样圆润。他有一头白色的短发，金瞳微弯。
“emyлyчшe,nвah（他好些了吗，伊万）？”他问。
被称为伊万的男孩呆呆地摇了摇头。
“Лaдho（好吧），”男孩摊了摊手，耸耸肩，环视一圈，又问，“那tsuna呢，他去了哪里？”
大概是语言不同的关系，中间那个“tsuna”他说的十分费力。
伊万抬起手，指向窗外。
白发的男孩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他现在已经将自己从衣物中解救出来了。这个房间的火烧的足够旺盛，因此能够忍受他像是春秋天一样只穿一套不成样的小西装和一件薄薄的斗篷。
他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了一个响指。
“那么，我去看看他咯。回见~”
他飞快地捞起最厚的那件外套，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像是一只轻盈的鸟一样在白茫茫的森林中穿行，不过一会来到了河流附近。
这条河流已经结了冰，河的对岸，一座像是雪堆一样的地方，灰扑扑的布料挣扎了几片出来。
四周的空气安静而沉默，雪从浅棕色的睫毛上下落，没发出一点声响。同眼睫一色的眼睛始终睁大，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
突然，一只灰色的生物从雪中奔了出来，它一个前冲后猝然停下，原来是一只灰黄色的兔子。
只见兔子在原地嗅来嗅去，或许是本能让它察觉到了一丝不安。
雪堆里的人紧紧盯着它，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却在默默祈祷这只可爱的兔子能够再往前一步。
一步一步，只需要一步。
终于，在他紧张的注视之下，兔子动了。
它先是警惕地动了动耳朵，这时候的人立即屏住了呼吸，在观察之后，兔子谨慎地支起了前半身。
空气安静而寒冷。
终于，兔子冲了！毫无预兆地扑入了伪装成雪地的绳网之中！
被捕捉的恐慌在瞬间席卷了兔子，但它越是挣扎，脚爪就被束缚得越紧，连伪装用的树枝都被踢了起来。
在雪中藏匿了许久的男孩也急急跑了过去，双手抓住兔子的耳朵，一阵手忙脚乱中，在兔子即将逃走的前夕略显笨拙地捏住了它的后颈皮。
身上的雪被他抖落了大半，男孩的身形也骤然小了一圈，不说是身形高大的俄罗斯人，就算是遥远的南方，这个大小的幼崽大概也还在父母的庇荫下过活。
但不知为何，这个有着亚裔脸蛋的孩子独自在北国的森林中，像是一个老练的猎手一般捕猎。
身后传来嗦嗦的声音，他警惕地往后看去，猝然露出笑容。
“gogo！”
就像是被叫做果戈里的男孩念他的名字一样，男孩叫果戈里的时候也是生涩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说清楚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不用说他刚来到这片异国的土地一个月不到，就算是努力地学习着伙伴们的名字，在语言方面并未点上什么天赋的男孩的发音还是有些奇怪，一个“gogol（果戈里）”被他说得活像是“gogo”——像是某种犬类的名字。
但果戈里并不在意，他轻而快地跳到了男孩的身边，璀璨的金眸探近。
“这就是我们的午餐吗，tsuna？”他侧过头，目光灼灼地问道。
叫做tsuna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抓住兔子，慢吞吞地眨着眼，试图理解果戈里在说什么。
——刚才已经是说到，他是刚来这片土地不到一个月的孩子，因此，这样一长句下来，也只能听懂像是“我们”、“晚餐”和“tsuna”的字眼。
于是嗯了一声，高兴地将手里的兔子举了起来。
这只兔子并不算大，但是tsuna也还只是人类中的小幼崽，在举起兔子的时候，甚至还被兔子有力的后腿给蹬了几脚，在软软的脸蛋上印上几个雪脚印。
果戈里笑嘻嘻地将兔子接了过来，看着tsuna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嘟囔着什么，又看了眼瞪大眼睛的兔子，歪着头想了想，腾出一只手去rua了把男孩。
对方腾地抬起头，暖棕色的眼瞳瞪大，和手上的兔子不得不说是完全一致。
果戈里的心情愉悦起来，他将兔子塞回到沢田纲吉（sawadatsunayoshi）的手里，“嘿咻”一声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他从雪地里拔了出来晃了晃，弯着眼说道：“回去给费佳加餐啦~”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兔子。
纲吉已经在相处中知晓了对方的性格，紧紧抱住活蹦乱跳的兔子，乖乖地当一只小萝卜。
不过瞬间回到了温暖的木屋中。
这是名为“异能力”的奇异力量。
在他被这群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哥哥们救下之后，纲吉就知道原来超能力是真实的。
——当然了！而且魔法少女和奥特曼也是真实的！（不）
大概是奇异的能力满足了幼童对于“英雄”的想象，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信任了这群只不过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年，甚至在对方一行人准备成立某个炫酷的组织的时候，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木屋门前画着的小老鼠，就是他趴在床上一笔一划给画出来的。
纲吉睁开眼，正巧对面久卧病床的少年也看了过来。
那是一个拥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少年，身形与果戈里差不多，却更为孱弱。
与西伯利亚的雪一般的皮肤苍白到令人担忧，唇边却总是氤氲着笑意，让人不自觉安心下来。
“第一次独自狩猎如何？”他问，用的是纲吉的母语——来自遥远南方名为日本的国家的语言。
于是纲吉挣扎了两下从果戈里手里跳下来，抱着兔子蹭蹭蹭地到了少年的床边。
“费佳哥哥的办法很有用！”他高举起自己的战利品，“看！小兔子！”
男孩子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继续说道，“gogo说，是晚餐！”
在那边脱下衣服拍雪的果戈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歪了歪头。
“为什么费佳是哥哥，我就是gogol？”他甚至还没有l！
他不满，被叫做费佳的少年轻咳着将他的疑惑转达给了纲吉。
男孩子无辜地看了过来。
“因为gogo就是gogo，”他认真地说道，“就像费佳哥哥是费佳哥哥，gogo就是gogo。”
当、当然不是因为费佳哥哥的名字，那个陀思托什么什么的太长他记不住，只能用哥哥来稍微增加一点字数做补偿啦！
在二人说话时，正在扫地的人默不作声地挪到了更中心一点的位置，果戈里注意到这个没有被提及的伊万，又热情洋溢起来。
既然带回了晚餐的食材，大写的孩子（特指伊万）便辛勤地开始劳动起来。
纲吉虽然被心大的少年们给放出去捉了兔子，但他不过是一个5岁的幼崽，做饭这样的事情就被隔绝在外。
他被果戈里嘿咻一把抱起放在床上，原本卧病在床的费佳似乎好了不少，和果戈里坐在沙发少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纲吉托着腮，视线开始投向虚空。
需要言明的是，这并非是在发呆。
当他的视线投射过去的时候，在虚空之中，投射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发着荧光的屏幕上飞速滑动过许多文字——如果再晚几年，沢田纲吉就会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弹幕的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甚至即使弹幕的文字被贴心地换成了日语，他依旧连文字也不认识几个。
【刚才被gogo从地里□□的萝卜崽崽好可爱，我直接就是一个土拨鼠尖叫！！】
奇奇怪怪的内容让纲吉皱起了细细的眉头，他艰难地辨认着【崽崽】【萝卜】等词汇，却发现即使偶尔有些词汇他是认识的，但连词成句之后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概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他深沉地想。
【他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呜呜崽崽终于想起我们了吗？】
【真的吗？崽崽要是看到妈妈的弹幕了你就笑一下。】
纲吉：ovo
【崽崽好可爱，亲亲！】
纲吉眨着眼，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弹幕系统——我们姑且这样叫它——已经陪伴了沢田纲吉有一段时间了，它的存在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只有当系统的持有者纲吉有意识地想要“看”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其他时间段中，即使“观众”们对着小小的人类幼崽发出什么样的声音，纲吉也都无法看见。
不过，即使如此，也是有例外的时候的。
——在带领着纲吉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时候，弹幕系统就开启了整整三天。
也正是在弹幕系统的帮助下，纲吉才得以逃出那座堡垒，撞在费佳身上，达成一摔二晕、成功碰瓷，最后成为这个小小团体的吉祥物的成就。
现在距离那个仓皇的逃生之夜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了。记性就像是金鱼一样的人类幼崽几乎忘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但是，当他一如既往乖巧地展示自己给“妈妈”们看的时候，心中却突然涌上了不安。
暖棕色的眼瞳在室内扫视一圈，不大的房子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息。然而，明明门户紧闭，纲吉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就像是应和着他的想法一样，沉重的声音响起。
“扣扣。”
遥远的北国，风雪交加的夜晚，只有少年与孩子居住的森林木屋中，传来了不速之客的敲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