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又一次
京城还是一片繁华，没有战乱，没有瘟疫，安逸又平静。
曾颂言嫁入王府也有些时日了，曾老夫人送来了信件，字里行间说的都是些曾家的家长里短，末了，说曾府近日得了一副补药，老夫人吃着不错，特意也给她送来了些。
曾颂言看着信件下压着的那包东西，顿时觉得手中的木盒犹如千斤。
这事，无论如何也拖不下去了。
春雨上前，恭敬道：“王妃，奴婢接信的时候，来送信的人儿跟奴婢说了，这是刘太医亲自开的药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她意有所指。
曾颂言看着她，春雨一如寻常：“以前都是奴婢负责给王爷熬药，自王妃来，春雨倒闲了一阵子。”
许是明白自己不该当着曾颂言的面提另外一个女人，春雨很快道：“王妃放心，奴婢虽说很长时间没做过这个活，但手还没生，这药，就交给奴婢去熬吧。”
曾颂言松手：“嗯。”
绿柳茵茵，暖风阵阵。
曾颂言愣怔片刻，去了揽阅轩。
周承颐端坐在书房后，毛笔在他手中龙飞凤舞，书案上，灵动的女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画纸。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话还没过脑子，已经先说了出来。
曾颂言自觉这句话醋意十足，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打算伪装大度了。
没错，现在，她才是陪在他身边的妻子。
哪怕，只是平妻。
周承颐没有理会，甚至，连笔下的动作都没乱了一分。
曾颂言走到他跟前，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腕：“承哥哥，难道你要守着她留给你的这点可怜的回忆度过后半生吗？”
揽阅轩到处都是顾星辰的画像， 可爱的，生气的，愤怒的，悲伤的，各种俏皮的样子都有，全部出自周承颐的笔下。
周承颐笔尖微停，不会了，平阳爆发了瘟疫，他不能在京城这样耗下去了。
搁下笔，周承颐就要往外，曾颂言拉住了他的胳膊：“承哥哥，你是永远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吗？”
从她嫁过来，到他身边，他对她始终淡漠又疏离。
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困在这深宅大院，曾颂言自己都曾扪心自问，有意思么？
不如早点听奶奶的话，结束了这一切。
可，这样待在他身边，她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她心里，分明是有他的。
过去不是过去，小时候的情愫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心底生根发芽，天长日久，长成了郁郁葱葱的模样。
可如今，他这样淡漠，也是她亲手造成的。
是她亲手把那么好的承哥哥推给了别人。
“承哥哥，就算颂言曾一时糊涂，这个错误就没办法就没办法弥补了吗？”
哪怕，她愿意在狩猎场豁上性命，也挽不回他分毫了吗？
周承颐神色微动，他没有挣脱开她的手，眼中尽是天边高阔的流云。
平阳城那么遥远，他现在出发，也要好多天才能再见到她。
更何况，她或许根本就不愿意见他。
来信写的清清楚楚，她谈起京城，说起京城的星星，京城的一草一木，唯独，一个字都没有提他。
太久没见，不知道风沙把他心上的姑娘，吹成了什么模样？
良久。
曾颂言松了手。
周承颐抬步而出。
入夜。
周承颐一向宿在揽阅轩内。
今日，却破天荒的进了卧房。
曾颂言端着药碗的手，顿时抖了几下。
“承哥哥？”
“坐。”
周承颐在椅子上坐下，语气平静的吐出了一个字。
曾颂言依言坐下。
周承颐眼神落在她端着的药碗上，触及到她不太自然又略显慌张的样子，他开口道：“这是，要给我的？”
曾颂言的手紧张的抓着药碗，踟蹰片刻，她还是递给了他：“刘太医说，你现在身体好些了，也需要好好调养，就送了这个来，春雨已经熬好了，我正好要端去给你。”
多么似曾相识的画面。
几年前，她也是这样，递给了他那碗差点要了他性命的药。
良久。
周承颐接过，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希望我喝么？”
曾颂言抿抿唇，默默握紧了拳头：“承哥哥，你还会喝吗？”
周承颐唇角笑意更深，他几乎没有犹豫，仰头，就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曾颂言眼角的泪，突然汹涌而出。
她几乎是立刻扑进了周承颐怀中。
时过境迁，她的承哥哥，还是在明明知道药有问题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喝下。
“承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抬起了头：“那药有毒，我已经害你一次，我不能再害你第二次，承哥哥，我们走好不好？”
天涯海角，高山远阔。
京城容不下他没关系，穷山恶水，刀山火海，她都愿意义无反顾的跟了他。
周承颐任由她抱着，手却依旧保持着不动。
“将军府怎么办？”
一句话，便让曾颂言眼里的火焰熄灭下去。
是啊，她可以走，将军府呢？
她都要扔下不管吗？
曾颂言脸上都是颓唐，片刻，终于失魂的跌坐在地上。
那碗药被曾颂言换过，周承颐早就知道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感情用事的少年，。
他得留着这条命，留着命再去见一见他心爱的姑娘。
周承颐将她扶起来，温声道：“颂言，每个人到这个世上，都不得不面对属于自己的身不由己，将军府于你有多重要，自不必明说，若你肯配合，即是帮了你，也帮了我。”
曾颂言不明所以：“嗯？”
周承颐附到她耳边，寥寥数语，片刻，便随风消散。
翌日。
曾颂言进宫见了皇后。
又一日。
晋王周承颐在侧妃曾颂言的劝说下，愿意主动前去平阳。
平阳瘟疫加战乱，人心惶惶，京城山高水远，朝廷安排个王爷过去，也能稳定人心。
周闻尧几乎没有过多阻拦，痛快的就答应了。
比起在京城，他在外头遇上什么危险丢了性命，都是不可知的事情。
更何况，他去的还是平阳，说不准都不用自己动手，他这条命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