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泡的一手好茶
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岸边柳树发了新芽,夕阳映照在水面上,宛如碎金浮动,红灯笼挂在长街两边,天边燕子倦了翅膀,也在归家。
春日多美好。
顾星辰一路奔跑,门头的大红灯笼已经亮起,映红了晋王府三个烫金的大字。
拾月一路追在后面,呼哧呼哧的跑到她跟前:“王,王妃,您,您慢些,等,等等拾月。”
到了门口,顾星辰却驻了步子,待会儿见到周承颐,她该跟他如何说?
她没回来,也没给王府来信,他会不会以为,是自己不要他了?
想到周承颐那双如醇酒般甘甜纯粹的眼神,顾星辰就有些怯,在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将他的模样,烂熟于心。
罢了,待会儿他真的问起,哄两声就哄两声,反正,说几句软和话又不会怎么样。
顾星辰回府,王管家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就要去通报,顾星辰拦住了他:“不用,我自己去见他就是,王爷在哪儿?”
“卧,卧房。”
顾星辰点头,想到待会儿就要见到周承颐了,她满心激动,激动的,都忽略了王管家的异样。
卧房的门关着,屋子里只一点昏黄灯光泄出,顾星辰推开外间的门,欢欣雀跃的喊他:“周承颐,我——”
那句“回来了”,顾星辰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眼前的一幕,仿佛在她眼中定格——
周承颐闲情舒适的躺在小榻上,一双桃花眼眯着,不知道是睡是醒,胸前的衣服半敞开,露出月白色的里衣,妙龄少女匐于他胸前,一只胳膊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
然后,周承颐睁开眼睛,先是困惑,眼神略过身侧的女子, 定格在她身上,欣喜道:“你回来了?”
妙龄少女脸颊绯红着,愣了片刻才起身,朝她施了一礼:“颂言见过王妃娘娘。”
空气仿佛凝固,顾星辰的笑意僵在唇角,她这是,坏了他的好事?
此时此刻,顾星辰才惊觉,连日来的猜测,懊恼,都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锥心,心脏突突的疼,顾星辰攥紧了拳头,才不至于让自己太过失态。
周承颐的衣衫还半敞着,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妙龄少女:“颂言?”
曾颂言脸上的绯红未消散,反而越来越深,她羞红着脸道:“承哥哥,颂言来的时候,你睡着了,颂言想着等你醒来,没想到,颂言也,也……”
他睡着了,你就这样轻薄他吗?
顾星辰攥紧的拳头松了一松。
周承颐起身,略过一旁的曾颂言,将顾星辰拉到身边,旁若无人的亲昵:“我的王妃,我好想你啊。”
顾星辰不自然的推开他,周承颐才神色如常的给她介绍:“曾将军的孙女,曾颂言。”
曾将军么,顾星辰有些印象,周承颐聊起过去时,曾经跟她说过,当年曾将军也算是闻朝的开国大将,当今皇后曾晓棠,就是已故的,曾将军之女。
那眼前这位,就是当今皇后嫡亲的侄女了?
只是,她该怎么回个礼才显得礼貌又妥帖?
顾星辰犹豫着,不会回应,干脆就不回应了。
她的沉默,曾颂言看在眼里,就成了责怪。
曾颂言有些惶恐道:“王妃娘娘,颂言一时犯困,这才睡在了承哥哥身上,您千万莫要责怪,要是因为颂言,扰了承哥哥和王妃娘娘的感情,就是颂言的罪了。”
好大一股子绿茶味儿!
一口一个承哥哥,到了她这儿就是王妃娘娘了。
远近亲疏还真是分的毫不含糊。
都到了这份上,顾星辰看看周承颐胸口上胭脂水粉的印子,意有所指道:“没事儿,不就是污了件衣服么,洗洗就干净了,你说是不是?”
曾颂言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半晌,才有些委屈道:“春日里的风确实大,颂言这一路过来,吹了满身的尘土,这才弄脏了承哥哥的衣服,可是——”
曾颂言顿了顿,一双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声音里更是染上哽咽:“颂言听说承哥哥在后山出了意外,一时心急,就想赶紧过来看看,也就没有顾及这么多,承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真是泡的一手好茶!
顾星辰含沙射影,人家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索性,她的眼神也落在了周承颐身上。
周承颐默默听他们说完,脸上是看不出情绪的浅淡笑意,他将自己外面穿的袍子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温声道:“衣服脏了便不要了,一件衣服本王还是丢的起的,难得颂言念着旧情,天气这样恶劣,还肯来看看本王。”
旧情?
正好府里在布晚饭,顾星辰道:“曾小姐留下来吃个晚饭?”
偌大的饭厅里,三个人各自落座,顾星辰心里存着气,跟周承颐隔开了一段距离,周承颐也浑不在意,又不着痕迹的坐在了她身边。
顾星辰以为,古人都是很矜持的,她随口客气一句,没想到,人家就真的留下来用饭了。
她本来还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问问周承颐的这段旧情,结果,没等她开口呢,旧情自己就先开始回忆往事了。
“承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想要御花园里的海棠果,你担心我摔下来,特意爬了很高去给我摘?海棠果可真酸啊,我骗你说很甜,你就都吃掉了。”
还是青梅竹马。
周承颐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陈年旧事, 不记得了。”
“我记得!承哥哥对颂言的好,颂言一辈子都记得!”
一顿饭,吃的寡淡无味。
顾星辰勉强端着她正室范儿的架子,内心已是一片火海,待会儿,她非要好好的问问周承颐,他的这段旧情不可!
可是,人家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时间和机会,曾府一直没人来接,曾颂言也实在不好这么晚还一直呆在王府,最后,几句承哥哥就哄的周承颐找不着北,亲自去送人家回家了。
顾星辰起身走到后院,春日的夜色,本该是很好的,可晴朗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乌云漫天,春雷响过,天地间暴雨如注,她与他侍弄的药园子亦没能躲过这场暴雨,已经露了头的青苗,不堪摧残,终在飘摇后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