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煤球
“崔哥,这什么玩意啊?”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你这话说的……”
崔南拎起黑球头上的两个触角,黑球一下子变成根面条一样,拖到地上。
“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崔南对着黑球自言自语道。
看他这样子,我有点瘆得慌。
“你怎么知道要从那头进去?”
“……”
“菊花!”
“我爸是兽医。”
“怪不得。”
“得赶紧把它放到妈妈那里。”
我拿起崔南手里的黑球,软软的,还吐着粉色的舌头。
刚才折磨崔南的怪物,正在一点点萎缩,闪烁的光亮逐渐变暗,慢慢褪成银灰色。
怪物的触手在地面上四处搜寻着什么,我把小黑球放上去。
触手用力把黑球抛向空中,落到怪物的舌头上。
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又被抛到半空中。
小黑球兴奋地吱哇乱叫,小手和小脚随风乱抓。
滚了几圈,身上覆盖的白色薄膜也褪得一干二净。
小家伙睁大双眼兴奋地望向四周,眼光和我对上了。
我朝他摆摆手,像个欣慰的接生婆。
“你不害怕?”崔南问。
“怕什么,我家的羊都是我接生,少说也有几百只了。”
冬冬突然警惕地扒在我腿上。
随后,空气中飘来一股腐败作呕的气味。
一滴猩红的粘液,落在崔南身上。
然后,第二滴粘液落在我身上。
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我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拉出一根黑色细丝。
这又是什么鬼?
人还没反应过来,指尖一阵灼烧。
抬头一看,层层黑云之后有一个巨大的暗影。
雷霆万钧伴随着它降临,天地间尘土卷起风暴。
是龙?
镰刀一样的爪子勾在胸前,身体被翅膀完全包裹,看不见头。
一声低沉的咆哮,大地开始震动。
真的是龙!
它骤然睁开双眼,金色闪电交错从爪子的缝隙射出。
一个俯冲向下,直扑过来,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整片天空。
他是冲着黑球的妈妈来的。
巨龙借着黄沙飓风侧飞而下,将爪子深深扎入球球兽身体,直飞冲入黑云之中。
风暴中,小黑球出现在半空,我赶紧跑了过去,抓住了它。
连忙蹲下,用整个身体保护这个小家伙。
“快走!”
崔南一把抓住我朝旁边的洞穴飞奔而去。
一夜暴风骤雨已经过去。
铃铃铃,该死的闹钟又响了。
迷迷糊糊地把蒙在脸上的毯子扯下,伸手去摸闹钟,又把它碰到地上。
每天都这样,没哪回能一下抓住的。
我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书包旁边,把拉链拉开。
长吁了一口气,小煤球还在里面睡觉。
从今天起,你就跟我混了!
老爹我下去给你混点羊奶。
“罗信!”
完了,被爷爷叫全名肯定没好事。
“来了!”
飞奔下楼,奶奶在厨房准备早饭,爷爷在屋外清点小羊的数量。
我走到门边,看见他把头埋在羊圈的篱笆上,嘴里叼着烟斗。
左手抓着一把钉子,右手拿着锤子,正在修整羊圈。
“每天睁开眼睛,就要看看有什么活儿能干,知道吗?别闲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跟你爹那样。”
“知道。”
“昨天有羊跑出去了?”
“嗯,我找回来了,这个。”
我拎起昨天晚上乱跑的羊,向爷爷展示。
爷爷没有抬头看,他应该早就看到了,又往羊圈的木桩上放了一颗钉子,把它敲进去。
屋外的燕子绕着屋顶飞了一圈,又绕一圈,落在屋檐上,四处张望。
冬冬在下面冲这些鸟汪汪大叫,把他们逐出巢,然后再追着玩。
每天乐此不疲,不要钱的狗玩具,连电都不用充。
“搞好了,走,进去吃饭。”
“哦,好。”
他一般进屋会先洗个手,我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下,看到他进了卫生间。
偷偷拿出刚才藏好的瓶子,赶紧蹲在母羊旁边挤奶。
“信仔?信仔?”是奶奶。
“来了!”
我把奶瓶用外套包着放在自行车的前框里面,转身进屋。
爷爷已经坐在餐桌旁边了,他身上那股羊毛味和青草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虽然现在门牙掉的不剩两颗了,但是撕起羊肉来就跟野狼一样。
我爷爷是北部牧区绝对的超级大明星。
以前大家叫他阿忠,后来叫他忠哥。
再后来,叫他忠哥的人一个个离开,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忠爷。
头上那顶深灰色帽子,跟着他少说有10年了。
身穿暗格纹的工装衬衣,外面套着一个军绿色马甲。
牛仔裤上系了一根很粗的皮带,黄铜做的皮带扣磨得锃亮。
他只穿牧民专用鞋,这东西比什么都耐造。
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胳膊上,露出小臂坚实的肌肉。
皮肤黝黑,全是晒斑。
深棕色的双眸炯炯有神,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老程家里有事,要我过去帮忙。”
“你晚饭自己解决,我跟你奶奶在老程家里吃饭。”
“晚上不一定回来,你在家把羊圈收拾一下。”
每天早上,忠爷都会给我交代牧场的活儿,安排的明明白白。
“剪羊毛可能就是这一两周,你注意等老程的电话。”
老程是爷爷发小,是我们这片的领头人,大家都尊称他程将军。
“知道了。”
“你爸给你打电话没?”
“昨天打了,说最近牛啊羊的正是下崽高峰期,诊所的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他没时间回来。”
“别人家牛羊下崽,他自己家的呢?我的羊不下崽吗?家懒外勤的东西!”
“你要是一根眉毛像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爷骂我爹,这话怎么接?
“好了,别说了,赶紧吃饭吧。”
多亏奶奶在旁边打了个圆场,又递了个袋子给我。
没见过比我奶奶还善良的人。
总是穿着个大罩裙忙前忙后,干不完的活,手臂比我还粗。
但是一双手胖乎乎,我从小就是被这双手摸着头长大的。
“给大梦的,让他趁热吃。”
“谢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