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风口浪尖
在s城，陆陆续续传出了消息：“昏迷病人使用‘三系灵异’技术，效果明显。”
网上铺天盖地“效果明显”的字眼，想想，对一个昏迷病人及其家属将是一个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
仿佛出现了枯树开花的奇迹。
葛宙，关注的是一眼丁真的背景图像。
不看则已，一看又心惊肉跳。
背景配图就是自己老账号保存的图像，插入的病人有名有姓，并附有家属表示感激的肺腑之言，所以，让人看起来就是板上钉钉般的事实。
他回过头来再看自己的观察结果，杯弓蛇影，觉得诡异起来。
他用力揉搓眼睛，锁定在眼前的2例病人和观察结果上，反复定了定神，这才未被外界消息所左右。
等待，耐心地等待。
等待病人的最终结果。
蜕变大多来自耐力的周到的压制的等待。在破茧成蝶之前的黑暗日子里，蓄积能量。
他反而不焦虑了。
宋航再次来到虚拟室，问匡蒙：“匡主任，虚拟室是您专用的，您确定没有其他人进出？仔细回顾一下。”
“我印象中没有其他人进出。”
“没有例外？包括好友？”
“仅我自己可以开门。这台虚拟设备，其他人也不会使用。”
“玩游戏呢？”
“大概，可以。没玩过。”
“你身边哪些人爱玩游戏？”
“我了解的没有。下面员工爱玩游戏的也不敢用这台设备的。”
匡蒙反问，“是不是有怀疑对象了？”
“还在调查？”
宋航发现了蛛丝马迹：虚拟室有葛宙的指纹。葛宙可能在说谎，或者有人在陷害葛宙？
也不知是谁透露出去葛宙的指纹出现在虚拟室。真是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匡蒙来找葛宙问个明白，葛宙莫名其妙。
之前，怀疑匡蒙泄露信息，并无实证。
现在，虚拟设备上却有葛宙的指纹。
匡蒙与葛宙的隔阂，越来越深。
全院哗然一片，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行政副院长，好像生怕有人来追责他安保渎职，反应迅速，以“贼喊捉贼”为由，在会上提议：“三系灵识”已失去意义，应立即结束止损。并给当事人严肃处罚，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停职反省。以儆效尤。”
法务反对：“我亲历了他在s城被袭击的过程，看懂他之所以被袭击的原因。警方断案前，不该停职。”
不管内鬼是匡蒙，还是葛宙自己贼喊捉贼，警察未断案，法务不同意对葛宙这么严重的处罚。
人才彬彬济济，缺了葛宙地球照常转，医院声誉最重要。
法务一票力量微弱，他也不必举鼎绝髌。
最后，那2例病人由医务部协助神经病中心处理好。
葛宙被停职反省了。
辛副院长呢，此刻正在局里接受谈话。谈话内容是他尽快回原医院担任院长职务。
辛副院长高就，去掉了院长前面的那个“副”字，可喜可贺。
但他的离开，意味着再没人来支持葛宙的“三系灵识”了。
一种单打独斗的孤独感倾泻而来。
葛宙觉得真没意思，踌躇满志做个好医生，现在却要纠缠在这种医疗以外的麻烦事中，寒心酸鼻。
在神经病中心例会上，他恳求领导：“我个人停职就停职，让团队把2例病人观察到底。”
“你怎么想？”“你想怎么做”……把解决问题首先交给当事人思考的原辛副院长的声音，不会再出现了。
还好，陈大主任支持。
医务部长：“将2例病人转icu，传统治疗方法，葛主任这样一搞，全院都乌烟瘴气的。”
快到退休年龄的陈大主任还在医务部长面前倚老卖老，支持葛宙。
瞿秋生看场面尴尬，主动请缨：“如果领导信得过，我来接手，完成这一任务吧。”
神外主任只想讨论快刀斩乱麻结束，他马上接话道：“瞿主任跟随葛主任学到了不少经验，他接管，是最佳人选。我觉得可行。”
会诊结束后，陈大主任对瞿秋生说：“瞿主任，你能负责那2例病人继续观察治疗，有责任担当。但说来说去，就是2例昏迷病人，死马当活马医的，病人转icu后，不如就由小戴，小玺和小斐继续做完，有始有终。”
瞿秋生：“陈主任，我听您的。”
就这样，icu独立出单间，供小戴，小玺和小斐继续观察那2例病人。
“三系灵识”头盔下，病人甲从芽点的膨胀萌发，神经和动脉静脉血管的修复再生，图像很活跃。
病人甲意识恢复，指日可待。
而病人乙相比之前更躁动了。
现在，“三系灵识”与“三系灵异”在外界已没什么有一字之差上的意义，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老百姓传播的就是“灵异”，不是精准术语。
神经病中心陈大主任科内会诊：“分析一下病人甲乙两种不同结果。”
小戴刚张嘴想说话。
明眼人都知道，小戴说话的内容来自谁，除了葛宙，他一个小医生，哪来的会诊发言底气。
瞿秋生率先会诊意见：“乙的不良反应比治疗作用明显。‘三系灵识’的疗效存在偶然，该终止了，用镇静剂让病人安静。”
神外主任：“单就病人甲的恢复，就是奇迹了。我搞不懂你们内科，不参与意见。”
“葛主任，你认为呢？”
呵，这就像原辛副院长回来了的语气。陈大主任忘记葛宙被停职了吗？
葛宙来会诊，是他特别请来的。
既然陈大主任特意通知他来，他就来听听。他把自己的意见与小戴沟通过了，原本想小戴来说出会诊意见的，却被瞿主任有意阻挡了。
“病人甲是成功病例，就不说了。病人乙原是长期昏迷状态，意识恢复初期有不安或有痛苦体验导致躁动，也可正常。”
“什么‘灵异灵识’技术，病人出现痛苦体验导致躁动不安，是不是不太人性了。”瞿秋生声音提高了点，“s城两大医院，对只意识恢复，其他功能恢复不了的，使用镇静剂，来减轻病人痛苦。”
葛宙还是那个葛宙：“不行，先观察。”
瞿秋生不再是你葛主任手下的唯唯诺诺的老兵了，语言犀利：“葛主任，过去我敬佩你能力，现在看来，你只顾自己的成果，还真不顾病人痛苦了。”
葛宙：“老瞿不要随便断论。我之所以一直坚持到最后，就是要查找原因，减少不良反应发生。”
陈大主任：“好了，都注意点态度。”
“‘三系灵识’图像可以观察到，长期昏迷，肌张力高的病人清醒前躁动现象也常见。如果病人意识恢复很痛苦，就会有表现。”葛宙争辩，“通过给病人周到护理，康复训练，可减轻不适，减轻躁动。一味地镇静，会回到原状。”
“你就吹那个‘三系灵识’吧，不顾病人死活。”
“老瞿？”
突然，门被撞开，病人乙的几位家属冲了进来，对着葛宙开骂：“葛主任，我们这么相信你，原来你是不顾病人死活的啊，欺负昏迷病人不能反抗，但我们家属是清醒的，是明白人。”
“还是瞿主任体谅病人，我们将病人交给瞿主任了，只要他少受苦，就算死，也死得安安静静。”
“是啊，还是瞿主任医德仁心，姓葛的，什么鬼技术，停职反省中的人，我们不放心再将病人交给你。”
会议室乱作一团。
网络时代，地球上的人们传播“不顾病人死活”六个字，无需几分钟，谁也无心知道这六个字的来龙去脉，都认定这是结果了。
有权威引导“这是对的”言论，社会上几乎都会附和“这是对的”。
错的便也成了对的。谎言重复一百次都成了真理。
葛宙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仍然执着地认为“三系灵异”不良反应的存在，现在自己倒像个“吹哨人”般的存在了。
他孤独地站在浪尖上，被浪翻浪滚。
神内陆陆续续有病人转院。
医院门诊量持续走低。
医院的声誉因“不顾病人死活”，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葛宙停职反省，等待更严重的处罚结果。
农庄。
晚餐后，奶奶的钢琴房。
葛洋：“老爸，你还记得葛宙吗？市立一医院那个神内主任，谢阿姨的儿子。”
老葛：“那小子啊，挺不错的。”
葛洋：“他惹麻烦了。”
葛洋将葛宙目前的麻烦事跟老葛说了一遍。
老葛，看起来每天农庄菜地里忙活，心底里对那个像小儿子的葛宙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他关注葛宙也像关注葛洋一样。当葛洋说出葛宙的事情时，他想先听听葛洋的想法。
老葛：“你对他到底有多了解？”
“本来也以为这小子有点神经，不正常。”葛洋说，“他对‘三系灵识’了如指掌，被袭击不是件意外或巧合，我亲眼所见，应该是预谋。法务对他调查了，这小子背景就是张白纸，一心就想做个好医生。”
葛洋看看老葛，想探探老葛口风：“想把他挖过来，但这人有点亦正亦邪的味道，我想听听老爸您的建议？”
“看在他对你妈临终关怀的情义上，而且他还是你妈生前好友谢阿姨的儿子，我们该帮助的就帮助，先接触接触，多了解，你都说这小子亦正亦邪了，先不要轻易去碰。”老葛说，“你妈生前没少表示对谢阿姨的敬佩，敬佩她为人耿直，敬佩她玉洁松贞，想必这小子人也不错。但他们一家纯专业人士，脑子里只有专业的人犟起来，牛都拉不回。”
“先看看市立一医院怎么处理。”老葛喝了口茶，从远视镜框的上缘，睨着葛洋，说：“只专注专业的人，自尊心特强，你挖人注意方式方法。”
葛洋说：“葛宙是辛院经过考察后，从外地调回来的，现在，辛院回原地做院长了，有心把葛宙带走，但这小子明明处境艰难，就是不走。葛宙现在上面没人支持了，很难做。”
“过去总依赖辛院扶持的人，你未必欣赏吧。先看看，别急。”
“这小子主意大着呢，辛院对他偏爱，是惜才。”
“三系灵识”与“三系灵异”事件，医院声誉大受影响。
院会上，高层们一致定性“‘三系灵识’纯属个人行为，当事人葛宙应被开除并追究其责任”。
葛宙在开除之前，主动地递交了辞职报告。
考虑他还要就业，院方没给他戴上“开除”的帽子。
因属个人行为，他就得承担巨额罚金：100万。
为筹集罚金，他变卖了那台陆空两用的“神鹰”变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