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骑士少女尤妮
卡洛不希望妈妈把门打开,但是妈妈还是卸下门闩,打开一条缝,然后门便被非常粗鲁的推开了。
“卡洛,为什么这样无礼的对待宾客?你把我的脸面丢光了!”罗伊愤怒的大步走上前冲着卡洛怒喝。
罗伊国王的话并没有让恐惧蔓延到卡洛的大脑使他感到手足无措、甘受惩罚,反倒让卡洛连向他道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想对母亲动手动脚!”
“这是贵族之间最起码的礼数!你连这都不懂了吗!家教来一个走一个,你还是这样不学无术!”
“我才不想学你的那一套!”
王后赶忙上前阻止怒气冲冲的罗伊,却被他用手拦到一边。
“你也是,总是惯着他,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在丛林中迷失自我的,我们不能永远守在他的身边!”
“不准这样和妈妈说话!去当你那该死的国王去吧!有我陪着妈妈就好了!”卡洛的眼泪簌的一下流了出来。
罗伊听到这句话,伸手抓住卡洛的衣领,一把把他从床上扯了下来重重摔到地面上。
“你去当该死的国王吧,我死也不会变成你这副模样!”卡洛蜷缩在地上大声吼叫着。
卡洛早就从内心立誓,永远不会变得像父亲那样,抛下自己和母亲,永远把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放在首位,甚至永远吝惜一个笑脸。
罗伊挥手就要打在卡洛身上,却被母亲拦了下来。
“去当你那该死的国王吧,把我和妈妈抛下好了,去当你那该死的国王吧!”
罗伊呆住了,再也没有说话。
卡洛忘记了后来妈妈和罗伊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一直蜷缩在冷冷的地面上啜泣着,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直到再次拥有记忆的时候,罗伊已经不见了,自己也已经躺在妈妈的臂弯中。
“双足飞龙虽然和妈妈不太一样,但也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啦。”
一段故事讲完后,妈妈用这句话作为收尾。
“妈妈,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孩子呢?艾琳都有哥哥呢。”卡洛罕见的问出与故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因为妈妈只想有卡洛一个孩子呀。”
“如果有另外一个,我想他就不会这么对我寄予厚望了。”
见母亲没有说什么,卡洛又补充道:“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保护好妈妈的,那,妈妈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妈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笑了笑,“妈妈可不会欺骗小卡洛的呦,欺骗是故事中的坏蛋才会做出来的事,妈妈可不是坏蛋,是坏蛋的话,当初就孵不出妈妈啦。”
卡洛哈哈的笑出了声,心情逐渐又好了起来。
妈妈走后,卡洛来到窗边放走了那只该死的锹虫,好在它没有因为罗伊粗鲁的举动而变得稀碎,晚风吹过让他打了个哆嗦,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往常抱怨那么一两句,因为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和妈妈一起在天空翱翔的画面哩。
天刚蒙蒙亮,卡洛就一股脑的把长衫套在身上,他前一晚好不容易睡着觉,果真就梦到和妈妈在天空上翱翔,梦里他想努力看清妈妈的样子,但是身体并不听他的差遣,只觉得脚一滑,就从梦中醒来了,此后他尝试了很久都没有再睡着,还出了不少汗,直到现在。
清晨的凉意让他的精神抖擞了起来,长廊里的火把还没有熄灭,他看着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影子就像正在列队的士兵一样逐渐拉长、消失在身后,以此往复。
膝盖传来的痛楚还没有完全消失,这对经常发生跌打损伤的卡洛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来到了训练场,拿起那柄训练剑挥舞着,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从王宫到城内的主路。
他还是想搞清楚尤妮昨晚是怎么答复博西的,要是她真要去,就跑到路边拉她来训练,她断不会拒绝的。
挥了一会儿卡洛就累了,他学着尤妮把剑插进地面,爬上一道低矮的石墙,站起身来俯瞰整个王宫内城。
微风拂面,摇曳着白蜡树的枝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些仆人已经从居住的地方出来了,他们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然后又回到了屋子。还有两三个仆人结伴走向储藏室,看来是去挑选今早的食材,但卡洛竟意外的感觉不到饥饿,只是喉咙有点不舒服。
“也许我该去喝口水什么的。”他喃喃。
“你在上面干什么,下来。”
这次轮到卡洛被吓了一跳了,他差点从矮墙上掉下来,尤妮一瞬间伸出双臂,也露出惊慌的表情。
“喂你注意点啊!”
“你啥时候过来的?尤妮,你可真吓死我了。”卡洛从矮墙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在你眺望着远处出神的时候。”
“你时机抓的可真好,我感觉有一阵子没看到过这种景象了,所以多看了一会儿。”
“所以你有什么收获?”
“没有,我想。”卡洛挠了挠头,“你今天没什么安排吗?我以为你会有事呢。”
“以为我有事?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
“啊,我只是醒太早啦,仅此而已。”
卡洛暗自窃喜,尤妮可算没给那个家伙面子,如果尤妮真的应邀的话,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和尤妮说话了。
“那太阳可算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也会早起呢。”
“何必这么挖苦我,尤妮,昨天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爸爸和博西那个家伙会来。”
“和这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在他的面前出糗的。”
“噢,只有这样?”尤妮满脸写着不满。
“你的后背还好吗尤妮,它有没有咬你什么的?我真不应该把它放进去。”
卡洛感觉尤妮她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不仅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暴露给老罗伊,还拒绝了博西的邀请,这算是大功一件。
“算了,”尤妮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还好,最后我还是让艾琳把它拿出去的,艾琳她就不害怕这种东西,我该向她学学。还有,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做,我可不会对你再心慈手软了!”
“这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呢,比如……”
“可别说是我。”
“怎么可能是你,我今天可想练剑呢,你得好好教我,听到没。”
“我哪天没好好教你,是你自己不好好学。”
“看来今天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天赋异禀才行,等着接招吧。”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要是我赢了,你也一样。”
“很好,就这样,从现在起谁都不许反悔。”
卡洛提剑摆好架势,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认真过了,总感觉自己握剑的姿势有一些不对劲。
尤妮利落的挥剑进攻,剑刃接触产生的巨大的冲击感震得卡洛手臂酥麻,不一会儿连剑都握不稳了。
“你还好么?”
“完全没问题,我觉得这是正常现象,”卡洛后退了一步,握剑的手臂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别对我放水,我想我已经看出你的破绽啦。”
“你大可试试看。”
尤妮猛蹬地面,继续向卡洛发动攻击。她那大开大合的挥剑动作产生的剑风吹得卡洛耳朵呼呼作响,这也让卡洛觉得抓住机会反击给她点颜色看看并不是难事,他抓住一个空当,用尽全力挥剑向尤妮袭去。
卡洛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剑就像中箭的老鹰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跌落在地面上。他回头想去把剑捡回来,突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你已经死了。”
“得了吧尤妮,我没想到你会用舞剑花来应付我那招,还有别把剑放在我脖子上,怪凉的。”卡洛用手把脖子上的剑移到一边。
“我说,如果我是别的什么人,而且用的不是没开刃的剑,你的头已经掉在地上转了好几圈了,怎么样,愿赌服输?”尤妮利落的把剑收回剑鞘。
“我服了,行,你说要我干什么?别让我受罚,算我求你,我妈妈刚答应我变成龙让我骑呢。”落败导致卡洛心里有些不爽,但是想到这件事,又咧嘴笑了起来。
“你说王后殿下要变成龙带你到天上飞?我没听错吧?”尤妮神情激动的说道。
“那是当然,别忘了她是我妈妈。”卡洛双手叉腰,神气极了。
卡洛对尤妮的态度之所以一反常态,是因为尤妮昨天表现得很好,她并没有答应博西的邀请,好面子的卡洛觉得有必要体现出自己的慈悲为怀。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龙是什么样子的,我爸爸说他以前见过,比王宫还要高大许多。”
“你以前给我说过,尤妮,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细节呢,等我之后我再给你好好讲讲,所以你不能让我太难堪。”
“我还没想好,等你从天上回来之后再说吧,毕竟我也想看看王后殿下变成龙后是什么样的……”
一阵马的嘶鸣声传来,卡洛和尤妮来到矮墙边,目送着老罗伊带着他的护卫队离开了,卡洛看见博西披着一个暗紫色的斗篷,上面还纹有橡叶的纹路,那是他的家族纹章。
卡洛只觉得难看死了,只有他胯下的那匹黑色白鬃骏马还算标致。
“他们终于走了,我想想看怎么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要不睡觉吧?”
卡洛几乎一夜未眠,现在终于感到有点疲乏。
“我猜你一晚上都没睡。”
“差不了多少,有那么明显吗?”
“不然你怎么可能来的比我还早呢?”
“为什么不能有别的原因?”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像你爸爸那样,你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吧。” 尤妮趴在矮墙上,用手撑着脸看向远方。
“我才不要像他那样呢,拜托,他那种木头一样的表情有什么好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天天对着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指手画脚的议论?那也够无聊的,说我像谁都可以,别让我像他一样就行,还有我想我该出去走走。”
“我们再练一会儿吧。”
“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是!但也是。”
“那我就认为这是你的愿望了,因为我可不想练了”。
“随你怎么想吧。”
艾琳的妈妈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才三十来岁出头,女仆的活计却已经干了二十多年,手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她的老公是个留有浓密络腮胡的铁匠,常年在城里干打铁的活,就连老罗伊的马镫都是从他那买来的,即使他一再要求送给老罗伊。
卡洛始终忘不了她做的馕饼的味道,因为在那时玩的饥肠辘辘的时候,第一口食物吃的往往不是王宫里的珍馐,而是她那刚烙好的馕饼,总被大家围在一起哄抢一光。
卡洛和尤妮看到她急急忙忙的走来,一起向她打招呼。
“王子殿下,你们看见艾琳了吗?她早上出去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艾琳妈妈神色紧张的说道。
“我们没见过她,也许她进王宫里打扫卫生了之类的?她这两天不都在那边吗?”卡洛回答道。
“我拜托阿尔文和乔伊进去找过了,她不在里面,今天一大早她和我说要去打扫马厩,但是她也不在马厩。”她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尤妮扶着她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拿出手帕给她扇风。
“现在才刚刚中午,丽莎阿姨,也许她给埃尔加斯送饭去了?他今天没去打猎吗?”
“他也在找艾琳,昨天没有打到多少东西,所以他说今天不去了,想晚点去集市看看。”
“那就怪了去了,有人和我说外面野鹿很多的。”
卡洛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艾琳的确不像是自作主张“旷工”的那种人。
“丽莎阿姨,艾琳她应该不会乱走的,您放心吧,我和卡洛会帮您找找她的。”尤妮说道。
“看来又有事做了。”
卡洛绕王宫跑了一大圈,嘴里一直在喊艾琳的名字,尤妮则进入王宫里面寻找艾琳的踪迹。
本来尤妮想让卡洛进王宫内寻找,而自己在外面,可是卡洛执意要在外面搜寻,因为他说想再多吹吹风。
“您早,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巡逻的卫兵询问道。
“没什么,艾琳丢了,你们看到她了吗?”
“并没有,也许她去什么地方玩了?”
“不可能,她今早还要打扫马厩呢。”
“殿下您应该再去马厩看看吧,也许她只是去打了个水?洗马厩可要用很多水呢。”
卡洛觉得有道理,他想起有一次玩的时候,艾琳也是这样从大家眼前凭空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只是因为她去洗了洗手。
他跑到马厩前放眼望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除了几匹棕色的马在棚屋底下站着,剩下的就只有一股令人难受的马臊味儿。
“真不该让艾琳干这活,她的手还要给我切水果呢。”卡洛捏着鼻子走进马厩,这是他从小到现在都不怎么愿意来的地方之一,如果不是看在丽莎阿姨的份上。
地上的泥土松软,险些让卡洛的鞋子陷进去,越往里面走,马臊味儿就越大,直冲卡洛的鼻腔,让他发出一阵干呕。
一匹棕马看见有不速之客,向着卡洛踱步而来,探出马脸打量着卡洛。
卡洛到现在为止都不会骑马,所以更不了解马的习性,他只能伸出手在马脸上挥来挥去,想让它离远点。
“一边儿去,我没空伺候你吃喝。”
棕马非但没有离去,还时不时面对着卡洛向后蹦跶几下,就在这时,它突然踩到了地上的茅草上,重重的滑倒在地面,溅起的泥直接糊了卡洛一脸。
“你这该死的……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卡洛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把嘴张大,因为一块泥巴正挂在他的嘴角上方摇摇欲坠。
那匹马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艰难地爬起来后知趣的走开了。
卡洛用手扒开脸上的一大块泥巴,这才恢复了之前的视觉。
然后前方的景象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巴,他惊慌的揉了揉眼睛,但是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那茅草下探出一只躺在泥泞中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