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思女成疾
此时，东小院厢房。
王氏戴着抹额躺在床上，贾老太太坐在床边，李纨端着王氏洗漱过的水下去，探春拿了药来服侍王氏喝下，屋内气氛有些凝重。
贾老太太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
王夫人为了不让宝玉长歪，想接元春回来教导宝玉才装病跟老太太说情，谁知昨儿就真病了，这会儿是真起不来床。
因而贾母一开口，她便强打精神握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太，不妨事，我只是一想到我那许久未见的元春，心里头就不好受，如今她出宫年岁也到了，老太太，求您帮帮媳妇，去宫里头向太妃她老人家求个恩典，接了元春回来吧！”
贾母看着她，双眸微眯。
鸳鸯见状，悄悄对探春和李纨挥了挥手，二人会意，不动声色退了出去，只留她和金钏儿在屋里伺候。
贾母没回头看一眼，却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她们刚一出去，便对王氏道，“当初你执意送元春进宫，我便不肯，如今你要接她出来，可是想好了？这次做了决定，再反悔，我可不依你。”
王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当初下狠心送女儿进宫原就是为了荣华富贵，现在要正式做决定将女儿接回来，她总觉得只要开了这个口，就好像会失去什么。
见王氏犹豫，贾母似早有预料般收回目光，“你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贾母要走。
王氏忽然想到宝玉，连忙忍着一身病痛，强撑着身子起来道，“老太太！我想好了，接元春回来吧！”
说完，她早已流泪满面。
贾母叹了口气，回过身去扶着她躺下，“好，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你只管放心，明儿一早，我就递帖子进宫拜访太妃。”
她是老国公夫人，拥有超一品诰命，不必像别的诰命夫人进宫拜见宫妃，还得提前递帖子等回复，再按初一，十五这两日进宫那么复杂。
再加上自从贾代善死后，贾母一直隐居荣国府，基本上除了自家亲戚，从不对外社交，她难得往宫里递帖子，宫里没理由驳回不见她。
“你好生歇着吧，我该回去了。”
又宽慰王氏几句，贾母离开屋子，即将出门时，转头问跟出来送她的金钏儿，“你太太病前都见过什么人？王家这几日可有派人来看她？”
金钏儿忙摇头，不敢把那晚贾珠和王氏对峙的场面告诉她，只含糊道，“太太病前，除了大奶奶和宝玉，环哥儿，姑娘们常来给太太请安，就是二奶奶来过几回，不过都是问太太管家的事儿，再就是珠大爷来跟太太说宝玉的学习情况，旁的再没有了。”
贾母听到她说贾珠，眼里渐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照顾好你们太太。”
随后带着鸳鸯离开。
金钏儿回屋后，给王氏倒了杯茶喝，王氏问道，“老太太问了什么？”
金钏儿如实道，“没问什么，就问太太病前见了什么人，奴婢说只有宝玉和大奶奶，姑娘们来给太太请安。”
王氏只觉喝一口水就用尽了全身力气，气喘吁吁的放下茶杯，“老太太没问珠儿？”
金钏儿摇头，“奴婢说珠大爷来向太太说过几次宝玉的学习情况，老太太听后只让我好生照顾太太，旁的没说。”
听罢，王氏这才缓缓放心，重新躺回床上歇息。
她这一生若说最嫉妒的人是贾敏，那最怕的人就是这个婆母。
老太太如今看着是老了，但眼明心亮，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什么都知道。
诚如她说的那样，当初王氏送元春进宫，老太太其实是严重反对的，不管元春是她亲自带大的，还是贾家女儿素来骄傲，从不为妃做妾，王氏都不听她的，执意按照哥哥王子腾命令，将元春送进宫中，毁了老太太给她安排的安稳人生。
对元春，她心里是有愧疚，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尚且能为王家的荣华富贵牺牲，元春又为何不能为她和宝玉牺牲？
想到这，王夫人心里方才好受些，浑浑噩噩睡去。
贾老太太回荣禧堂后，问宝玉回来没有？
琥珀说，“老太太放心，宝玉已经歇下一个时辰了，他来给您请安，我见他困的眼睛都眯了，就叫他睡去了。”
贾老太太点头，坐下让琥珀帮她揉太阳穴，“鸳鸯，你去请大老爷，二老爷来一趟。”
“是。”
鸳鸯应声退下，贾政原在赵姨娘房中歇下了，听见鸳鸯说老太太有事请他过去，连忙穿了衣服往荣禧堂来，贾赦一听说老太太还叫了贾政，就回绝了鸳鸯不去。
鸳鸯劝他无果，只得回来回话，贾老太太听后，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他自来这样，懒散惯了的，既睡下了就让他歇着吧。”
“是。”
鸳鸯退去一旁，她随后看向在面前恭敬候着，穿戴整齐的贾政，“你媳妇病了，你可知为何？”
贾政低头道，“回母亲，儿子听珠儿说，她是想念元春，思女成疾，所以才犯了头疼的老毛病，母亲不必担心。”
贾老太太一听他这话，忍不住摇头，“你媳妇病成这样，你也没亲自去看，只管问你儿子，别说王氏，就是我也觉得寒心！她该有的体面和尊重，你不管再忙都该给她！”
这话既教训了儿子，又以忙为由全了贾政体面，贾政自觉惭愧，连忙点头，“儿子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去看她。”
他也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不等贾母问，便道，“儿子正打算跟母亲商量，接元春回府，以解她的忧思，也好让咱们一家团聚，还想请问母亲的意思？”
贾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琥珀早就准备好的笔墨，“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这事也不必你开口，你替我写个请安折子，我和太妃有些交情，自打认识她起我便没求过她，如今只求她这一回事，她不会不允。只一点，元春回来后，照旧跟我住，这话你替我带给王氏。”
“是，元春是您亲自带大的孙女儿，她回来自当先孝敬您的。”
贾政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得贾母安心睡下，方才告退。
出了荣禧堂，他原想往赵姨娘屋子里去，可想到老太太训诫他的话，一转头，就往王氏房里去了，也不打扰她，只静静看过她后，就在卧房外间睡下。
翌日一早，贾赦起床，一边让丫鬟伺候他更衣，一边懒懒的问端着水进来伺候他洗脸的邢氏，“昨儿老太太叫我为的什么事儿？”
邢氏一边给他拧毛巾，一边笑道，“听说是弟妹思女成疾，老太太和二老爷商量着要接元春回来呢！”
贾赦一听，幸灾乐祸的讥讽道，“我就知道他们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天家的富贵是卖女儿就能求来的？如今还不是接回来了。”
“就是，还是老爷您神机妙算，看得明白……”
邢氏正拍着马屁，司棋忽然哭着冲进来道，“老爷！太太！不好了！我们姑娘……快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