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为我是你的小棉袄呀
大年初一的早上，那一定是要听个响的。
天渐渐大亮后，李爹找一个长杆子把挂鞭高高地挑在家门前，用打火机点上一根香，再用香来点引火线，鞭炮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在远处的李念捂着耳朵，看着那火花四溅的鞭炮，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吃完了饭，一家子收拾收拾，李爹提着一兜子苹果，锁上大门，就去大伯家拜年了。
从李念家到大伯李国荣家的路上，遇着不少出来拜年的村民，大家都是满脸的笑容，互相说着过年好这样的吉祥话，李爹和张妈带着俩孩子跟着人家寒暄了几句，就迈步向着李国荣家走去。
大伯李国荣家的门前也是满地的鞭炮碎屑，一行人进了院子，李国荣和孙大娣就在窗户那看见了，孙大娣手快地把桌上一个装江米条的袋子藏到被子后面去，才跟着李国荣出去迎人。
一旁坐着的赵凤梅看见孙大娣的动作，看不上眼地撇了撇嘴，刚想骂一句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斜眼就看到一旁的大孙子和孙女，又把话给憋回去了。
“大伯大伯母过年好啊！”看着出来迎人的李国荣孙大娣，李念张口脆生地拜了个年。
“哎，过年好，过年好，华子，快先进屋吧，外面怪冷的。”李国荣说。
“是啊，先进屋吧。”孙大娣也笑着应和。
李国荣帮着把厚帘子掀起来了，李爹几个就顺着他的动作进了屋。
帘子落下，屋里又是此起彼伏的拜年声，李升和李丹给张妈两口子拜完年，张妈就从口袋里拿出用红纸包好的压岁钱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没多少钱，也算个心意，你俩可别嫌少啊。”
李升和李丹正迟疑着呢，孙大娣倚在墙边啧了一声，抻着脖子说道：“你婶子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呗，又不是外人。”
她满身肥膘的身子扭了两下，恨不得自己把那个压岁钱给拿过来。
听了这话，俩孩子才把压岁钱收了。
李国荣家的屋子本就不大，一下子多了四口人，就显得拥挤了，李国荣招呼几个小的去炕里玩，又搬了两个凳子让李爹和张妈坐，这才宽敞了不少。
两家子坐一起，也没什么聊的，就是嗑着瓜子，唠唠家常，说说今后的打算罢了。
过了一会儿，李国荣就搭着李爹的肩膀去后屋了，说是有事要单独和李爹唠唠。
李念冷哼一声，心里吐槽，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惦记着李爹过年拿回来的那两个钱嘛。
屋里但凡长点儿脑子的，都知道李国荣叫李爹是干嘛去了。
李国荣要是哭丧着脸说说家里的难处，再说说赵凤梅身上的病需要花钱，李爹肯定是硬不下心肠拒绝大伯的。
果不其然，等到两人再回来的时候，大伯是乐乐呵呵的，李爹脸上的笑意却有点儿勉强。
赵凤梅冷眼看着那两兄弟的神情，脸上刚显出的几分笑模样又没了。
其实有些事情，即使是活了一世的李念也并不清楚。
赵凤梅并不是一直看不上自己的二儿子，相反，在李爹成家前，赵凤梅对李爹比对李国荣可好多了。
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赵凤梅心里清楚得很。
两个儿子的性子都不像李老头，老大心眼子多，看重钱，老二性子老实又仁义。
赵凤梅一开始就是选了老二李国华给自己养老的，本来也是谈好的事情，可等到李二成家分出去之后，自己看好的老二却并没有接自己去那边住。
赵凤梅等了半个月，等到李国华都去外地打工了，才彻底冷了心。
隔阂一出来，赵凤梅对李国华就有了意见，自然也看不上李国华他们那一家子人了。
都说赵凤梅偏着老大，实际上赵凤梅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在老大忽悠李国华的时候冷眼旁观罢了。
对此，赵凤梅只想说，活该他被忽悠，给他忽悠瘸了才好呢。
从刚才大伯把李爹叫出去，李念就开始注意张妈的神色，一开始张妈只是眉宇间有几分忧虑，担心李爹又打肿脸充胖子。
后来看着李爹回来时笑得那难看样子，张兰就知道李爹又答应借人家钱了。
张兰心里生气李爹自作主张，却还是压着脾气没在人家家里发火，她坐在凳子上，把自己的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念心疼张妈，穿上棉鞋下了地，跑到张兰面前，握了握张兰的手，悄悄地趴在张兰耳朵边，说道：“妈，咱们不指着我爸挣得那两个钱活着，今年咱们自己出去挣钱去。”
张妈本来还在气自己丈夫没个主见，两句半的话就被人家把钱忽悠去了呢，听了姑娘的话，她就是一愣，看着李念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张兰意外年幼的李念竟然全看出来了。
张兰没在意李念说的出去挣钱的事情，她把李念抱到自己怀里，压低声音问道：“你咋知道妈想啥事呢？”
李念帮着张妈抚平微皱的眉头，浅浅一笑，柔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小棉袄啊。”
看着自己闺女眼里的孺慕，张兰心里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捏了捏李念的小胖手，心里得到了一些安慰，心里却惦记着回家要和李国华好好谈谈。
另一边，看着丈夫那得意样，孙大娣就知道事情谈好了，她满脸喜色，痛快地又去柜子里掏了两把瓜子，端给张兰，打趣道：“看这母女俩，才多大一会儿就要说悄悄话了，能给我们听听不？”
李念转过身来，抓了把盘子里的瓜子，眼里掠过一丝戏谑，满脸天真地开口回道：“大伯母，我问我妈过年的压岁钱都是怎么发的？是只能给上初中的孩子还有六岁半的孩子吗？那我今年六岁，能有压岁钱吗？”
李念这话一出，孙大娣的脸就僵下来了。
看来，孙大娣也不是很想听李念和张妈说的啥，这脸子一摆，明显是不想给钱啊。
李念大眼睛紧盯着孙大娣，心想，话已经让她摆明面上了，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大伯母，到底会不会厚着脸皮，不给压岁钱。
今儿早上李念可看见了，张兰往那个红纸里包了两个五块钱呢，10块钱，都能买二三十个鸡蛋了呢，她才不让孙大娣占了这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