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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十三只龙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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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谬很久很久都没有去过琴行了,  赵爷爷给他打过很多电话,想聊一聊之后比赛的事情,只是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

    少年久久伫立在门口,  看着里面熟悉的,  琳琅满目的琴具乐器,  里面光辉灿烂,精致美好,竟是让沈谬一时不敢进去。

    “小谬?”

    赵爷爷看到他很惊喜,

    “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

    “好。”

    沈谬认识赵爷爷很久很久了,从八岁,到十三岁。就连那架二手钢琴,也是对方几乎半卖半送给他的。

    从那以后,  沈谬经常去店里帮忙,因为是小孩,所以不能当工作或者兼职,但赵爷爷会请他吃饭,让他用最好的钢琴练习,  还会指点指点。

    他说,沈谬是他见过的,  在钢琴上最有天赋的小孩。以后,一定会站在音乐世界最中心的位置。

    沈谬看着赵爷爷的和蔼欣喜的笑容,缓缓抬步跟着进去。

    “哎哟,  我们小谬换新发型了?真俊,还精神。”

    “决赛准备得怎么样了?去首都的话,  要不要爷爷陪你一起?这你可得早点说,  爷爷好订机票,  住宿嘛,爷爷在首都还有个老房子”

    少年垂着眸子,安静地听他说。

    那场噩梦中,沈谬回国复仇,他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报复上,最后拉着沈家,以及因为卓眠眠而牵扯进来的江家,最终玉石俱焚。

    一场鲜血淋漓,歇斯底里的复仇过后,沈谬了无生愿,驱动他活着的仇人,都死了,他也该死了。

    沈谬只想死得干干净净。所以他把罪有应得的所有人,都送进了监狱,也包括自己。

    可是沈谬没想到,死刑宣判后,唯一愿意来看他的人,竟然是赵爷爷。

    那个时候,赵爷爷已经七十几岁了,对方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给他送来了一把老旧的小提琴。

    就是那把,沈谬母亲留下的。

    可惜那个时候,沈谬的手已经拉不了小提琴了。他的指骨十三岁那年被打断,哪怕后面修复愈合,骨头的形状也很畸形。

    当时,老人沧桑的双眸中,满是痛心和惋惜。

    可二十八岁的沈谬,在那一刻,仅仅只是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连看见母亲的小提琴,也并不为之动容,冷血到了极点。

    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后悔,一点儿也不。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也是最有用的。财力,权势,暴力,血腥,阴谋诡计,这才是复仇最痛快,最爽的方式。

    自从绑架案结束之后,沈谬总是会回忆起噩梦中的画面,就像是真的有另一个,二十八岁的“沈谬”藏进了他的身体里。

    然后告诉他——

    音乐有什么用?

    钢琴,小提琴,比不过刀,比不过枪,比不过滔天的权势。

    少年闭了闭眼,忽然拉住老人的衣角。

    “赵爷爷,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

    老人微微怔住,随即露出一抹笑,

    “好啊,小谬想听什么?”

    “挣扎,痛苦,仇恨,选择。”

    这样的标签让老人微微一愣,他思忖片刻,随即得到了答案。

    赵爷爷用那只,失去了食指的残肢,握住了少年遍布伤痕的手。

    他没有问向来将手视如生命一般保护的沈谬,如何弄成了这副模样,只是微笑着说,

    “好,爷爷弹给小谬听。”

    沈谬看着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他并不清楚对方曾经有怎样的过往,但不俗的琴技,优雅的言谈,矜贵的身姿,都在诉说着老人曾经不凡,甚至可能辉煌的从前。

    可落在琴键上的手,却缺失了一根手指。

    不过赵爷爷似乎并不对此感到自卑,或者下意识想要隐藏,他大方落座在琴凳上,残缺的手,在黑白森林中跳动。

    哪怕残缺了一根手指,老人依旧弹得游刃有余,甚至展现出了极端不俗的能力。

    琴音营造了一场暴风雨,神乎其技的手指,令人眼花缭乱。

    ——《暴风雨鸣奏曲第三乐章》

    作者:贝多芬。

    沈谬失聪以后,也经常弹那位大师的曲子。那个时候,他还曾生出过妄想,妄想自己也可以,用一双失聪的耳朵,成为音乐世界中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可二十八岁的沈谬,不会再有那样的妄想。

    二十八岁的男人,和十三岁的少年,从心灵到身体,天差地别。

    他舍弃了梦想,舍弃了善良,亲手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从干净昳丽,到血痕斑驳,最终碎裂在仇恨中,

    在污秽而黑暗的亡渊中,重塑成最脏污不堪的模样。

    二十八岁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对如今的沈谬冲击巨大,几乎要将他吞噬。甚至让他一度产生了,想要成为对方的想法。

    因为二十八岁的沈谬,成功了,成功复仇,甚至连首都两大世家都可以被他搞垮。

    十三岁的沈谬想要力量,想要拥有二十八岁的自己那样的力量。

    不仅仅是因为可以复仇,他还会拥有足够站在小孩面前的底气。毕竟,豪门世家最看重家世,出身,权财。

    所以他开始拼命地模仿对方,模仿对方的冷血,模仿对方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模仿对方的筹谋算计。

    少年的沈谬想要放弃干净美丽的音符,去触碰脏污的血。

    可昨晚,小孩对他说——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我喜欢,弹琴的小公主,闪闪发光的。】

    可今天,赵爷爷为他弹,《暴风雨》

    沈谬知道老人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读过与之相关的,莎士比亚的《暴风雨》。

    里面讲的是,有一位公爵被弟弟篡位,后来,公爵带着女儿,逃到荒岛,拥有了魔法,制造了一场暴风雨,将弟弟和一位王子弄到荒岛。

    最后,公爵的女儿和王子结婚,公爵原谅了弟弟。

    原谅?

    “不能,原谅。”

    铛——

    沈谬猛然一掌摁在琴键上,几乎是粗暴地,打断了老人的琴音。

    因为他听见的,不是挚爱的琴音,而是另一个沈谬,歇斯底里的恨意。

    “我不能!”

    “”

    赵爷爷停下,他摇摇头,看着几近偏执的少年,

    “孩子,不是原谅,是放过,不是放过别人,是放过自己。”

    赵爷爷不知道少年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但他能给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走偏了路。

    ——很偏。

    老人拉着他的手,低头看着上面细小的伤口

    “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

    “每个人,都是一粒独特的种子,爷爷希望你哪怕长在雪原峭壁上,风雪和断崖也不能阻止你开出最美,最艳丽的花朵。”

    “而不是掉下去,在泥泞中腐烂。”

    赵爷爷抬起头,用残缺的手包裹住他,

    “小谬,你是爷爷这辈子见过的,天赋最好最好的孩子。你只要不放弃,未来会一片光明,辉煌灿烂。”

    沈谬呆呆地看着他,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身上,他却仿佛忽然间触碰到了一种,能被称之为亲情的东西。

    “不要着急,小谬,你可以慢慢长大的。”

    “”

    下午六点,沈谬离开了琴行。

    他好像忽然找到了一点方向了。

    不一定,要用血腥暴力,逾越法律的手段,去复仇。也不一定,非要将自己和那群恶臭脏污的垃圾,一同埋葬。

    他的手没有被打断,他的梦想还亮着微弱的光。而且现在,还有人,愿意等他,愿意拥抱他,愿意爱他。

    沈谬打开手机,看见了相册中一支支重新生根的玫瑰花,还有很多很多,小孩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照片。

    她说,

    【殿下是我挚爱的珍宝。】

    【我们有过约定,小公主以后,就是龙龙的宝贝。】

    那一刻,沈谬选择相信,相信童话,也相信她口中的约定。

    所以现在,沈谬想换一条路走,换一条干干净净的,光辉灿烂的路。

    他不想要自己的生命,和那些丑陋脏污的人埋葬在一起,他想要以最干净美丽的模样,成为一只小龙崽的珍宝。

    滴——

    熟悉的迈巴赫停在了少年身边,车窗落下,酷炫狂霸拽的霸总瞥来一眼,

    “上车。”

    “”

    少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没有犹豫地走过去,

    “谢谢江叔叔。”

    回答他的,又是男人熟悉的一声“啧”。沈谬坐在后座,旁边是熟悉的儿童安全椅。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小药箱。

    “给你的。”

    “?”

    沈谬愣了愣,好半天才注意到对方指的是他的手。少年低下头,抿了抿唇,

    “谢谢。”

    江淮生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眉头皱起,看起来凶巴巴的,

    “赢了还是输了?”

    “啊?”

    沈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引得霸总又忍不住“啧”一声,语气不耐,

    “打架,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

    沈谬讷讷回答。

    他在噩梦中见到过江淮生,只是他们的关系很不好。

    噩梦中江淮生比现在更威严,也更多几分沧桑。看起来就像那种豪门集团的铁血掌门人,行事雷厉风行,手腕果决利落。

    说实话,当时复仇的沈谬并不愿意和江淮生对上,可对方的养女偏偏嫁给了沈子宸,而沈江两家本就是世交,加上姻亲关系。于是江淮生最后不得不插手,阻止沈谬。

    可那个时候,沈谬已经疯了,他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只想着将沈家所有的人拉入地狱。

    于是,他利用当年江淮生不正当的收养手续大作文章,利用卓眠眠不懂商事,窃取对方公司的机密文件,制造漏洞。利用媒体和江绵绵的死,去刺激卓晚舟。

    总之,复仇的沈谬用尽了一切阴谋诡计,甚至逾越法律的手段,才达到了最终复仇的目的。

    可即便目的达到,过程中江淮生还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如果按照正常的,合法的方式和手段,或者江淮生没有那么多顾忌,没有那么多软肋。

    沈谬或许,赢不了那个男人。

    “哦,赢了还行。”

    听见沈谬说赢了,总裁爸爸的眉头终于舒展,他还以为少年这一副瘦弱模样,是在外面受了欺负。

    江淮生微微颔首,继续问,

    “谁的错?谁先动的手?”

    沈谬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从压抑疯狂的画面回神。

    他觉得自己跟江淮生的对话很奇怪,有一种儿子在外面打架,回去后被严厉的老父亲责问的感觉,

    真奇妙。

    就像是既定的世界线忽然出现了一个分歧点,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南辕北辙。

    这一刻,沈谬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会,绝不会再走上那条血淋淋的暗黑之路。甚至或许,就像赵爷爷说的那样,他的未来,是有光的。

    于是此刻,少年下意识乖乖回答,

    “他们的错我先动的手。”

    “嗯。”

    哪怕心里抱怨着老爷子当初过分粗放的养儿子方式,然而现在,江淮生却下意识地遵循了对方的习惯。

    毕竟男孩子嘛,打架很正常,打输了丢人,没理更丢人。

    要有理,还要赢,那才有点样子。

    总裁爸爸点点头,唇角翘起,面色终于愉悦,

    “不错,有点样子。”

    “”

    【诶?】

    沈谬忽然怔住。

    因为噩梦中,那个男人对他只有厌恶和看不起。

    只不过,对方并不是像沈宏才那样看不起他的出身,而是看不起沈谬用的手段,看不起沈谬的阴谋诡计。

    江淮生,是一个光明磊落,说话做事都十分坦荡大气的男人。哪怕最后陷入困境,四面楚歌,依旧脊背挺直,不曾屈膝。

    特别,特别地,帅气。

    无论是噩梦中,还是现实,沈谬还是第一次得到江淮生的夸奖。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

    不讨厌。

    沈谬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他拿过小药箱,然后仔细地处理手上的伤口。

    车一路开到了片场。

    不过江淮生没有立刻下去,他还故作不经意地照了照镜子。自从之前被小女儿说过丑之后,曾经粗糙的总裁爸爸就开始变得精致起来。

    甚至连穿着打扮都往韩剧男主方向靠了。沈谬等他好了也才开车门,看破不戳破。

    只是没想到,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声。一大一小两人心中同时一紧,不过又立刻反应过来。

    ——不是绵绵的哭声。

    因为小龙崽哪怕哭,也都是呜呜咽咽的,像委屈吧唧的小奶猫似的哭。而不是这样又疯又闹,撒泼般的嚎哭。

    江淮生皱起眉,大步走进去。看见女儿好好地被卓晚舟抱着,至于哭声,是旁边一个小女孩儿发出来的。

    嗯因为对方哭得满脸眼泪,头发也乱糟糟的,加上总裁爸爸一心只在小棉袄身上,没看清对方的脸。

    与此同时,林菲儿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小孩,力气竟然这么大,而且完全不讲道理。

    她还没说话呢,直接感觉胯骨一痛,整个人就砸进了箱子里。好在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坏掉的戏服,作了缓冲,可既便如此,她正在换的乳牙却直接磕掉了。

    林菲儿一个月前才重生回来,她一回来就开始做短视频了,赚来的钱虽然不能回到原来那般奢侈,可也没受过多少委屈。

    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四岁的小孩打掉了牙?!

    林菲儿越想越气,越气越哭,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小孩子的身体,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哭得梨花带雨。

    不过这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身影。做了快二十年的卓眠眠,林菲儿下意识就起身,想要朝对方扑过去,

    “八——”

    她想喊爸的,结果因为门牙漏风,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然而男人看也没看她,长腿一跨就径直绕过,从卓晚舟的怀里接过了气鼓鼓的小女儿,语气焦灼,

    “怎么回事,绵绵伤着了吗?”

    “没有。”

    小龙崽摇摇头,她气得拍拍爸爸的肩膀,指着僵在半路的林菲儿,

    “她特别讨厌,摔绵绵的蜡笔,绵绵踹她。”

    “蜡笔?”

    江淮生看到了散落满地的蜡笔,皱起眉,不过他又很快柔下声,来哄小棉袄

    “没事没事,爸爸再买,再给绵绵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蜡笔,好不好?”

    看着熟悉的男人,如今抱着另一个孩子宠溺轻哄,林菲儿终于意识到,对方已经不是那个事事会顺着自己的养父了。

    前世,比起真的将她当做是亲生女儿的卓晚舟,江淮生一直都很清醒,对方一直对她不冷不淡,却也不曾亏待她。

    因为只要林菲儿说想要什么,对方就会给她买,学校请家长,江淮生也会来。林菲儿惹出什么事,养父也会教育她,然后摆平。

    只是在林菲儿的记忆里,江淮生永远都是威严而冷淡的,是首都江家那位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掌门人。

    可如今,林菲儿忽然发现,原来江淮生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对方待她的确很好,也尽到了养父的义务,可这份父亲的温柔,却从来没有给过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呢?

    为什么她要是林世源的孩子?

    为什么她要生在那样的家庭里?

    林菲儿看着被江淮生抱在怀里的小孩,心中越发不平,越发嫉恨,

    凭什么那个孩子生来就可以得到一切?凭什么她就要挣扎在那样贫穷又不堪的家庭里?

    林菲儿脸上的恨意几乎毫不遮掩,这样的表情落在一个小孩的脸上,几乎让周围人都下意识皱起了眉。

    魏京赶紧把她拉回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闹矛盾碰倒东西很正常。我们菲儿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绵绵听不得谎话,她小脸忿忿,

    “不信,副导叔叔,也看见了!”

    “嗯对,菲儿想和绵绵一起画画,绵绵不同意,菲儿就摔了蜡笔,然后绵绵就踢了她一脚。”

    副导演斟酌着字句,

    至于踢了一脚更准确地说,是林菲儿单方面被踹飞了。

    今天在剧组待了一天,魏京知道那个叫绵绵的小孩有多受这里工作人员的宠爱,更别提对方还是卓晚舟的女儿。

    “那这样吧,两个孩子都有错,我们互相道个歉”

    “不!”

    林菲儿直接打断,

    “我不道歉。”

    小龙崽就更不同意了,

    “绵绵又没错,凭什么,道歉?”

    事情一时僵持不下,王导也很烦,他摆了摆手,旁边的副导演立刻就道,

    “魏京,你们的戏份还没到,就先回去吧。”

    然而那位经纪人却执意要林菲儿道歉,

    “菲儿,你先做错的,快去跟人家绵绵道歉。”

    他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一个角色,今天把女主角得罪了,还给全组的演员都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一回去就被人换了呢。

    “我不道歉!”

    话音落下,林菲儿看到了曾经事事顺着她的养父母露出不悦的神色。

    从人人追捧的豪门千金卓眠眠,到出身贫寒的林菲儿,如此巨大的落差让林菲儿恼恨万分,她跺了跺脚,哭着尖叫,

    “你们等着,你们会有一天求我的!”

    反正马上,江绵绵就要落水,然后成为植物人,等到那个讨厌的小孩死了之后,他们就会求着她做他们的女儿。

    林菲儿说完,就扭头跑了出去。

    魏京面色尴尬,只能赔笑一圈,才黑着脸跟上去追。他或许要跟公司汇报一下,重新评定林菲儿的价值了。

    然而,气恼钻出人群的林菲儿还没走几步,忽然看见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身姿秀颀,金发蓝瞳,昳丽精致到超乎性别的混血少年。

    刹那间,林菲儿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场大型慈善拍卖会,其中最为闪耀瞩目的,就是一位归国而来的商业新贵,对方是混血儿,俊美的容颜几乎让所有的女人为之心折。

    而她作为卓眠眠,被无数豪门千金簇拥嫉妒,自然是要夺取那位全场最瞩目的男人的。

    当时,沈谬随口夸了一句拍卖的油画不错。于是林菲儿看也没看画,直接豪掷千万,买下了下来,以此享受着全场艳羡嫉妒的目光。

    可她并没有因此得到男人的侧目,因为那场慈善拍卖会,沈谬的目标不是她,是沈宏才的大哥。

    也就是那天晚上,沈家长子,离奇失踪。

    后来,林菲儿拿到那幅画,直到那时候她才发现那上面画的是——

    阴雨,古堡,荆棘,血族。

    美丽又危险的暗黑生物漫不经心地,在鲜血蔷薇中抬起了眸。

    后来,荒诞又离奇的传说照进了现实。

    林菲儿被对方拿刀在身上一道一道,划开口子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

    那个叫沈谬的男人,的确是画中那种冷血,又残忍的暗黑生物。

    可

    林菲儿忍不住全身发抖,她心中大骇,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可沈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此时此刻,林菲儿无暇再顾忌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只是疯狂想逃,逃走!

    看见林菲儿惊惶大骇,逃命般跑掉的模样,沈谬皱起眉,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熟悉。

    可对方脸上实在太脏了,又好像因为在极度害怕什么,五官都有些扭曲,所以沈谬并没有看清。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张开双手,去接住向自己扑过来的江绵绵。

    “小公主~”

    “嗯。”

    沈谬看着她粉扑扑的小脸,冷淡的蓝瞳中终于晕开温柔的光。小龙崽凑上去,又要去和自己的宝贝贴贴脸脸。

    贴贴过后,绵绵忿忿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卓晚舟尽力协调好了拍戏的时间,因此她今天八点就下班了,刚好可以带着绵绵晚上去儿童乐园玩一玩。

    一家人坐到车上,绵绵已经养成了习惯,要和大家分享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以前也喜欢和大龙们说话。要么听他们讲以前龙族辉煌的故事,要么就是小龙崽讲一些有趣又幼稚的事情。

    “小公主,我跟你讲,今天好讨厌,有个丑丑的人,摔了绵绵的蜡笔。”

    少年皱起眉,不过还没接话,就看见小孩骄傲地挺起胸脯,

    “不过绵绵超厉害,一脚就,把她踹飞了呢!”

    沈谬:“”

    果然,这崽在打架方面完全不用他担心。

    说到这,小龙崽还要跟爸爸炫耀,

    “爸爸,绵绵占理哦,还赢啦~”

    “唔,我们家小孩真厉害!”

    坐在前面的卓晚舟无奈笑了笑,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小女儿打架,以为所谓的踹飞只是夸张。

    原来的绵绵受了欺负,只会呜呜跑到她怀里哭,可这个绵绵,倒是像她爸爸,受不得委屈,当场就要打回去。

    卓晚舟垂下眸子,虽然绵绵的第二人格性格活泼开朗,也很聪明有趣,但她依旧日日会想念原来的,陷入沉睡的绵绵。

    只是小孩说,要妈妈怀宝宝,爸爸妈妈在一起,原来的绵绵才会回来。

    意思是,要父母复合,家庭完好,原来的绵绵才会愿意再次醒来。

    这让她意识到,她和江淮生的离婚到底给小女儿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从确认这一点开始,因为原生家庭的阴影,而对事业执着到近乎偏执的卓晚舟终于开始反思。

    反思过去,反思自己。

    事业或许可以让她摆脱曾经的狼狈和窘境,可给不了她一个温暖的家。

    家庭的维系,需要感情的付出,需要每一个人的让步,包容,磨合。

    而不是她想要,就可以直接拥有。

    等到,她和江淮生好好地,学会做父母,好好地学会经营一个家,原来的绵绵就会醒来。

    以后,他们就是一家四口,爸爸,妈妈,一个活泼帅气的龙崽绵绵,一个娇气可爱的人类绵绵。

    “徐哥帮我协商好了,过年可以休一个月的假。”

    卓晚舟的语气听起来很寻常,她转头看向正在认真开车的前夫,

    “江淮生,今年,我们一起回首都过年吧。”

    “”

    男人呼吸一窒,他似乎愣神了好半天,才缓缓意识到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江淮生眼睫颤了颤,唇角勾起,

    “好我们一起回去。”

    绵绵眨了眨眼,然后扭头就跟少年说,

    “小公主你看,我就说吧,他们俩就是,在谈恋爱。”

    沈谬:“”

    江淮生:“”

    卓晚舟:“”

    漂亮妈妈轻咳了一声,开始转移话题,

    “宝贝,你不是之前一直说,要找谬谬哥哥跟他说什么事情吗?”

    “哦对!”

    小龙崽点点头,

    “是小晏哥哥的事情。”

    沈谬:“?”

    少年并不觉得,他会和那位未来的大影帝扯上什么关系。不过身边的小孩倒是一拍脑袋,立刻被妈妈转移了注意力,

    “对了小公主,今天小晏哥哥,要亲绵绵,绵绵没有,给他亲亲哦~”

    “嗯。”

    沈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小孩继续兴奋地说下去,

    “可是小晏哥哥,说他有腹肌,还给绵绵看了哦。”

    “——什么?!!”

    总裁爸爸忍不了,他眉头一皱

    “他那么大个人,他给小孩子看这些干什么?!”

    绵绵茫然,她转过来,拍拍前面男人的靠背,

    “可是爸爸,不就经常,不穿衣服,在家里走来走去吗?”

    小龙崽眨了眨眼,

    “而且我还跟他们说,爸爸有八块腹肌,胸肌也超大。”

    江淮生:“”

    明明应该是夸他,怎么就感觉这么社死?

    卓晚舟望向窗外。

    至于沈谬,他皱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跟江淮生待久了,他无意识发出了一声“啧”。

    不过下一秒,小孩就转过来望向他,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问,

    “小公主,你有吗?”

    当然,小龙崽只是单纯地问问。

    沈谬:“”

    二十八岁的沈谬有,甚至会因为数年不间断的高强度暴力,而拥有一具爆发力极强的身体。

    可十三岁的沈谬,一个精致易碎的漫画美少年,怎么可能会有八块腹肌,以及超大的胸肌???

    他现在最多,只会因为体型偏瘦,以及最近打架太多,而生出一点点肌肉线条而已。

    然而沈谬被这个问题问懵的时候,小龙崽已经伸出了罪恶的爪爪。

    现在是冬天,可沈谬不太喜欢穿长款的羽绒服,他更喜欢宽松的,短的,厚外套,里面只套一件微薄的打底卫衣。

    于是绵绵很轻松地,就从对方的衣服下摆摸进去。她捏到了小公主肚子上软软的肉,

    “啊没有呢。”

    猝不及防被摸到肚子的沈谬:“!!!!!!”

    “江绵绵!!!!”

    少年震惊到了极点,全身的肌肉都收紧到发颤。他一把将小孩的手拉出来,死死攥住。

    “你你”

    这崽,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然而绵绵无辜地眨了眨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她的宝贝就是她的所属物,自然怎么摸怎么碰都可以。

    她原本还想摸摸小公主的胸口来着,看看对方有没有长肉,怎么还是那么平。只是现在被捏住爪爪,小龙崽不太能摸过去。

    于是她反过去,勾勾少年的袖子,

    “那绵绵不摸了,我们贴贴好不好?”

    沈谬:“”

    僵持片刻,少年还是用力拉下衣服,掖住,最后磨磨蹭蹭靠过来,

    小龙崽如愿靠过去,贴在小公主左边胸口的位置。她蹭了蹭,发出一声叹息,

    “啧,小公主,你还是好平啊。”

    沈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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