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梦魇【过往】
自那一日起，沈梧时不时就来云溪苑，也没干什么，他就静静坐在亭子里，定定地看她做事。
眼神沉静，专注凝着她，就像她是他毕生深情的所在。
呵！想想都引人发笑的臆想。
她怎么会是他所爱之人呢，明明孙玉岚才是。
哄沈梧开怀的事毫无进展，一问此事，他就沉着神情，说他并不愉快。
一此二来，田云溪也快厌倦了。
哈，他果然在捉弄她。
看她无力在他的鼓掌中挣扎，格外有成就感吧！
或是她的负面情绪越来越浓，当夜入眠后，她梦魇了。
时光仿佛一夜回溯，来到她最初被沈梧抓来魔宫的那一天。
“……我要你心悦我，也可以？”只听感情稚嫩的她这般问眼前冷漠的男人。
男人还没发言，他旁边的黑袍男子不悦了，他拿刀指着田云溪，
“大胆药修，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竟敢口出狂言。”
“我知道啊，”田云溪仰头崇拜地看着男人，“他不是魔主沈梧吗？”
“你知道还敢提条件，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男子暴怒，眼看就要给她一刀。
男人抬手及时止住黑袍男子的动作。
他勾起冷眼，大概是有点意外她的条件，这才回神，
稍许他冷声道：“本尊许你追求，能不能成功令本尊动心，看你的本事。”
黑袍男子顿时急了，话未落，他就焦急插话：“主，您何必许她，让属下来教她规矩吧，一定能让这不知好歹的药修乖乖受命于您。”
“无妨。”沈梧淡淡地说。
“可主……”你不是有孙小姐了吗！
沈梧淡扫一眼黑袍男子，仿佛是看穿他所想，黑眸幽深眯起来，说出的话冷肃如冰。
“何时轮到你教本尊做事了。”沈梧道。
“属下不敢。”黑袍男子大惊，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面朝下不敢直视沈梧。
田云溪听着那一声脆脆的磕响，自己的膝盖都不自觉地感到一阵疼痛。
良久，气氛沉闷。
田云溪左顾右盼，咽了咽口水，不知惧怕地乖巧举手，“那个，打扰一下。你说要我留下，那我住哪儿呀？”
好似在课堂提问题的学生，眉目青涩，浑身都是初生牛犊不怕死的劲儿。
沈梧莫名笑了下，俊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艳色，令颜狗的田云溪看得目不转睛，差点对着他流出口水来。
“带她下去安置。”
他这样对跪着的黑袍男子吩咐。
田云溪憨憨地挠挠脸，一脸无辜纯真地问出：“唉，我们不住在一起吗？”
“你！不知羞耻！”黑袍男子气红了脸，对她低声讥讽。
沈梧倒平静了许多，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就瞥开了。
总有一种感觉告诉田云溪，他好似在嫌弃她身材无料。
她下意识低头瞅了瞅自己平坦的胸口，细白的手脚，的确像个未成年的弱鸡仔。
她扁了扁嘴，嘀嘀咕咕：“哼哼，我才满十八，还在长身体呢！”
随即又犹如辩解般说：“我这不是想着住在一起方便给这位小姐治疗嘛！你心思龌龊，想到哪儿去了？”
末了还怼了怼黑袍男子。
气煞他也。
黑袍男子瞄了眼主子，讥嘲道：“你莫做白日梦了，这儿是合欢殿，是主和未来夫人的居所，那儿是你能进的地方，呵！还想住下，美的你咧。”
“哼哼哼，那这位孙小姐为何可以。”
黑袍男子瞥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说呢。
当然是孙玉岚是沈梧的心上人。
田云溪受挫地瘪嘴。
两人在斗嘴时，沈梧就悄然离开了，等田云溪回过神，人影都没了。
她气哼哼地随宫女去往她的院子。
在社牛体质的加持下，田云溪得知了黑袍男子的姓名，原来就是沈梧的左右手，无名大人。
而无名摆明是看不习惯她，刻意安排她到魔宫最偏僻的院落，最要紧的是，这儿离合欢殿最远。
无名的用意显而易见了。
为的就是预防她骚扰沈梧。
田云溪也不得不感叹，无名对孙玉岚是真的用情至深啊，为了帮她守住沈梧这个男二备胎，连她这个刚冒头的情敌也加以防备。
用情可歌可泣。
院落虽偏，但景色却是魔宫里最好的，尤其是侍候她的嬷嬷，手艺一流，短短一段时间，田云溪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重涨了。
不过也有痛苦的时候，就是难得和沈梧用餐时，他嗜辣，她沾不得辣。
每回吃完饭回到云溪苑，她都得卧床一天，一日下来，多长出的肉好像都消了不少。
嬷嬷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两人相处很和睦，她是心疼她的。
有一次她刚给孙玉岚治疗完，灵力枯竭得厉害，正碰上沈梧莫名约饭，她舍不得拒绝，就用了。
那次状态太过严重，以至于她回到云溪苑就上吐下泻，整个人活生生像没了半条命。
嬷嬷捻着湿巾给她擦脸，那脸蛋煞白煞白的，丝毫血色都无。
她像是忍不住了，放下湿巾道：
“下次你再和宫主用膳，你就告诉他，你吃不得辣。记住了，莫要为了一时欢喜，坏了自己的身体。”
田云溪那时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还是药修，体魄只能说比凡人更健壮点，可也不是金刚不坏。
田云溪都懂。
可她不想错过和沈梧相处的时间。
沈梧本就来去无踪，除开到孙玉岚治疗的时候，他出现在宫里，其他时间田云溪都是寻觅不见他的踪影。
尤其是无名某一次发现她吃不得辣后，贱兮兮地讥讽她的那番话。
【主和孙小姐都是嗜辣之人，你食不得辣，主和孙小姐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修为高深，是可以相伴走长生道的】
【而你除了药术好点，修炼资质蠢笨如猪，你还妄想插入他们其中。】
【实话告诉你，主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是看在你对孙小姐有用的份上，才忍辱负重应下了，你尝到甜头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你一个无名小卒倒是会做美梦，哼！主和孙小姐是天生一对，你休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田云溪听着，却不肯服输。
她不信以真心为赌注，沈梧真的对她一丝感觉都没有。
因此，执着变执念，一丝丝的好感在夜以继日的相处间，迸发出难以忽略的喜爱。
她爱上了沈梧。
但她却不知，沈梧对她动没动心。
或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自她发现自己的感情后，沈梧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柔和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平时不在治疗的阶段，沈梧也会留在宫中，偶尔田云溪大胆邀约，他也会顺意来云溪苑坐坐。
有时田云溪感觉在魔宫待得无趣了，总会央求沈梧带她去修仙界游逛一圈。
两人随意游玩，大多数都是沈梧听她计划，随她行动。
尝遍各城美食，游玩各地圣都，赏阅种种美景，即便时不时回魔宫给孙玉岚输灵力，那阵难受都被心中的欢悦冲淡了。
她以为他们是在谈情。
以至于他某一次外出中了猛药，回宫将她轻薄了，她也无怨言。
彼时离她来中州大陆已过二十年。
那一夜后，她以为他们有名有实，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连得知此事的各人都以为木已成舟，两人好事将近了。
那几日时不时有人祝贺她，对她百般讨好恭维。
田云溪心情愉悦，正期待两人的盛大结契婚宴。
然而沈梧不是这般想的。
“宫主，宫内这段时日不断传出您和田药师快要结契的传言，此事是否真实，可要宫人们提前筹备婚宴了。”
“还有一事，您们结契前，是否要请田药师入住合欢殿呢？”
明朗的魔殿内，一名负责宫内杂务的长老俯首对沈梧询问。
未待沈梧回答，底下就有人憋不住上前请示：
“宫主，此事不妥啊，田药师如何能当得了您的夫人，炼气修为，毫无服众的能力。”
这话一出便引得殿内数人议论纷纷。
“是啊，我怎么说也是元婴老祖，对她一个刚入门的女人俯首弯腰行礼，怎看都不服气。”
“再说了，她还得给孙小姐治疗呢！她成了夫人，还治不治了！”
“这可不成，孙小姐对宫主来说，重中之重，哪能不救！”
“此话甚对，按老鬼的说法，还是孙小姐更配宫主点，起码，额……门当户对 ？”
“哈哈哈……说的有理！”
明堂里熙熙攘攘，众人哄笑成团，皆不信传言是真的。
也如他们所想。
片刻后，沈梧给出了答复。
谣言为虚，结契就是虚无，孙玉岚更要救且排在所有事情的最前面。
众人纷纷附和赞同。
更有者道：“据属下了解，孙小姐的治疗速度太过缓慢了，按照这个进程下去，等人醒来，可谓遥遥无期啊。”
有人迎合：“是哈，在属下看来，田云溪还留有余力，应该加快治疗过程才是。”
上方的沈梧沉吟，末了颔首，“是该加快速度了。”
魔宫重大聚会，田云溪算边缘人物，没有资格参加，她自是没有直面看见这一幕。
但有人想她死心。
无名在殿内偷偷刻下了录像，耀武扬威般拿来给她看。
时间太过久远了，田云溪飘浮在梦境中，都有点不记得当初是什么感觉了。
只记得胸腔剧痛，就像有人捅了她一刀，再用利剑在心口疯狂搅拌，眼蒙了一层水雾，之后凝成水珠，滴滴答答落下来 。
她想，或许是太痛了吧，身体都麻木无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