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开始写作

    我买了一叠稿纸，一盒天优牌中中性笔，十只装的。我喜欢用手写作，速度快，能感受方块字的魅力。我先用手写，然后到网吧里打成电子文档，边打边修改，改一遍就行了。我没有电脑，在电脑上直接构思创作太耗费时间，我打字速度慢。先写在纸上，再找着纸稿打到电脑上，速度快一些，可以省下不少上网的费用。至于如何发表，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先写出来再说，有了作品什么都好说。没有作品，搭好渠道有什么用？对于一个新人，最终还是得靠作品说话。

    为了进入写作的状态，我开始没日没夜地读书。我读最好的小说，能够解放想象力的那种，最好是让人癫狂、不受任何约束的那种。雷蒙德·钱德勒的侦探小说符合这样的要求，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和《南回归线》也不错，现代主义诗歌，《荷兰现代诗选》简直就是想象力爆发的瑰宝！聂鲁达、里尔克、ts艾略特、卡夫卡、博尔赫斯，他们的作品都能给我养分，激发我的灵感。一本书就是一种引信，引爆我的想象，炸出思想的火花。书籍只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他使我跟我的灵魂建立了有效而牢固的沟通。只要我的灵魂开口对我说话，我的笔就能写出字来。

    我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开篇。

    怎么切入我的故事？小说的第一句话说什么？这是很关键的一个问题。我的灵魂对我说：“你不妨从你感受最深的东西入手。”感受最深的东西？什么是我感受最深的东西？

    我是一个向过去索取的人。

    我要写的，最想写的就是我自己。我能写的也只有我自己的故事。别人的故事我不懂，也不了解，通过想象去写别人的故事，我没有把握。写作必须要诚实，首先得真诚。

    我陷入了回忆……

    我人生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国企。二十一世纪初，农垦成立了天然橡胶集团公司，下辖近百家分公司，这些分公司是新兴事物，是农垦国企改革的一次重要尝试。集团公司实施了一个人才引进计划——招聘三百名分公司经理助理，这是公司成立后的一项重要举措。最终招聘的经理助理总共是307名，我是其中之一。我们是作为一种新鲜血液被吸收进来的。

    我们这些经理助理大多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由于各院校学生的毕业手续办理流程有所不同，每个人离校的时间是不同的，因此到公司报到的时间也就有了先后之分。公司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接待工作分两批进行。分批报到方便管理与培训，因为三百人的数目确实有点庞大，有些助理所在的学校相对较远，有很多是在北方省份，路途遥远，如果统一为一个时间，就会有诸多实际的困难。分成两批来安排非常合理。其实第二批只是比第一批晚了一个星期，然而“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人们心里还是比较普遍的，先来的会先被接受，在心理上会占有某种优先权。我属于第二批，所以后来我的工作以及种种的情况多多少少受到了某些影响，当然，这是后话。

    我的应聘经历可以说有些特殊。我不是在校园招聘会上直接应聘录用的，而是在招聘会过后自己努力争取才得到了被录用的机会。那时候我在西安读书，我们大四第一学年开学不久，天然橡胶集团就开始了全国各大高校的校园巡回招聘，我们学校不属于农林院校，不是他们的重点招聘院校，因此集团公司在我校的另一个校区为期三天的招聘会结束之后我才知晓，错过了机会。当时我还没有正式着手准备找工作，所以也不着急，不过我记下了他们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学校放寒假后，我照例是回老家过年，我回到家时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星期，总公司仍然在办公，事不宜迟，我就直接杀到海口找总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去了。我带着简历，一头闯了进去。保安人很好，听说我是来应聘的，没有对我进行盘查和登记，也不阻拦，还非常热心地教我怎么走。

    整栋大厦非常安静，虽说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人们的心似乎早已经放假了，我在楼道里遇到的人不多。我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手里端着一杯水，负责接待的一位姐姐就告诉我，说部长现在有时间了，让我过去。我把水喝完，然后将一次性纸杯丢进了垃圾箱，跟在她后面，走进了部长的办公室。面试我的人正是天然橡胶集团有限公司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部长。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人很慈祥，笑容可掬，是个非常好的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他问了我的大概情况，我知道胜败在此一举，索性甩开包袱，放胆去说。说完我的个人情况之后，我把我所知道的关于天然橡胶以及天然橡胶集团公司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前为了这场面试我在网上查过资料。他似乎有点惊讶，脸上显示出感兴趣的样子，但他的表情稍纵即逝，一个微笑还没来得及绽开就消失了，又回到了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他心里还有某些顾虑。

    “非常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认可，可是，我们公司是搞农业的，更倾向于招聘专业对口的人才，农林院校的毕业生是我们优先考虑的。你（他顺手拿起我的简历瞄了一眼），不是农林院校的学生，而且学的是中文系，专业……”

    一看他有拒绝的意思，我立即说：“农垦刚刚成立天然橡胶集团公司，正是用人的时候，那么大一家企业，肯定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我虽然是读中文的，不过我相信公司应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他笑了，说：“好，明年你毕业的时候过来，到时候会有一个入职培训。”

    我走出大厦的时候心里异常高兴，如沐春风。

    我手中的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伴随着我的回忆自己写下了文字。字迹在白纸上轻轻滑过，像沙滩上突然落满乌鸦。潦草、生硬的字体陌生得像是出自另一个人的手笔，一点都不像我刚刚写下的。有时候会发生这样的怪事，对于习以为常的事物，看得久了，会突然有种莫名的疑惑。当我整个身心完全沉入某种情态中时，我会变得异常敏感和多疑，我看事物的眼光会改变，就像透过不规则的镜片去观察一样，事物在我眼中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一切都显得似是而非。奇妙的是我对这种变化有着清醒的认识，就像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感到自己动作迟缓但脑子却异常清醒一样。我凝视着白纸上的黑字，不敢相信那是我刚刚写下的，然而理智告诉我，我就是这些文字的创造者。

    我又出声朗诵了一遍。自己感到很满意。

    这才是真实的我，我的真实的经历。在面试服装公司业务员的时候我撒谎了，当时我说曾经在一家木材公司工作过，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在我以前的经历上做过多的猜疑。要解释起来很麻烦。我为什么要辞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离开？我感觉自己不想面对这样的问题。换了是另一家公司，我可以随便编。这不是欺骗，而是为了避免触及我内心不愿公之于众的东西的一种权宜之计。如果我照实说，也就是说被问及为什么离开原公司的时候，因为不想告诉对方真相，肯定会说些无关紧要的理由，这样的理由肯定离事实真相很远，如果我这样做，就是对自己不诚实，这才是欺骗。好在“金刚鹦鹉”并没有追问我的经历，可能是不感兴趣，或者他认为不重要，因此我也就没有真正欺骗他。

    如今，我想把它写出来，在回忆和书写中找到问题的真正答案。

    我把那些文字一字不改发到我的qq空间里，加了个题目——《初枝》，保存在上面。等我再次打开那个空间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位朋友的留言。他们说我的文字很好，有的还发表了自己对生活的看法。我大受鼓舞，非常开心。朋友的留言虽然不多，对我却是极大的鼓励，我更有信心把小说写好。

    从南山区图书馆领回了两百块钱押金之后，我立刻跑到福田区图书馆去了，在那里办了个证。福田图书馆只收100元押金，不收工本费，读者的权益跟南图完全一样，工作人员服务态度又好，馆舍又新又漂亮，我没有理由不去那里办证借书。福田图书馆是我在跑业务时有次路过看见的。我很喜欢福田图书馆，那里的沙发座椅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