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萌生写作之志

    我开始想写下一切。我的生活，眼中所见，飘浮不定的心绪。一切像乱麻一样，无从条分缕析，像梦一样隐约、诡异，让人搞不清楚，又摆脱不掉。我感到自己体内像是有几股真气在激荡。写出来吧，写出来让自己好受些。即使不能将它消除，应该可以像蚕吐丝一样把体内的压力一点一点释放出去。不然的话，我担心自己最终会被自己挤碎。

    如果不能使自己完全麻木，那么，就要学会设法为自己解压。

    文学是一种值得推崇的解压方法。电影也是。

    电影是一种娱乐。孔子说，食色，性也。色，万象，暗含着娱乐的意味和价值。其实电影是生活的娱乐化。电影表现的是人生。电影是另一个人的人生映像。也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我们每一个人最真实的人生映像。看电影是为了拿别人的快乐或痛苦来麻醉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冷酷。我以一种冷酷的眼光去审视这个世界，审视生活。我打开了魔盒，擦亮人们的眼睛，让他们看清事实，明白现状，我把他们带入愤怒和恐怖。我是暗夜的恶魔。我指出一切，却无力将他们解救。我甚至拯救不了自己。

    面试失败让我不爽，连个仓管都做不了，我还能做什么？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南海大道上的树木郁郁葱葱，花草整齐翠绿，不时有一两只鸟雀飞跃，跳停。我忽然感到寂寞。我看到一片绿色的寂寞。这些植物，无知无欲，无所追求，只是顺着天性生长，从来不为生活，不为功名利禄而奔波，从来未想过要被人理解，它们这样存活多么自在啊！像一棵树或者一株花那样活着，多好！为什么要去理解这个世界呢？为什么要乞求他人的理解和尊重？只是因为人有思想吗？我不想要思想。到最后，你还不是要像一条狗一样死去？你以为自己理解这个世界，脑中装着一大堆见解，其实你什么都不理解。再说了，就算你理解，又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苦苦地追寻什么人生的意义？

    也许人在宇宙中存在，只不过是出于一种偶然。在上帝的眼中，我们就像一朵寂寞的夏荷，无知无欲地活着。

    然而，我不甘心。因为我是人，不是什么夏荷，也不是南海大道上的这些绿色精灵。我是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有跳动的脉搏，我用双脚站立在天地之间。

    南海大道上的这些花草树木，这些可爱的绿色精灵，使我想起了茂密的原始森林。我任自己的思绪随意跳荡，不用人的理智加以阻拦。我想起非洲，想起在非洲大地上奔腾的斑马和猛兽，最后我想起了午餐时电视上播放的《动物世界》，想起这个依然能给人带来惊喜的电视节目。多少年了，赵忠祥老先生一直在主持这个节目，真不容易啊。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这个节目，还有《人与自然》，也是赵忠祥主持的。它们满足了我童年时对外部世界、对野生动物世界的好奇的眼睛。这些节目是我到现在一直喜爱的保留节目。我很少看电视，因为现在的电视节目十分乏味，但是如果有人邀请我观看《动物世界》或者《人与自然》，我会欣然应允。家父也喜欢看这类节目。他已经50多岁了，一向和我很难沟通，这些电视节目是能使我们暂时放下对抗、坐在一起认真欣赏的屈指可数的共同爱好之一。刚才吃饭时是中央六套播放的节目，是一个老片。这期讲的是动物界里几种动物杀手高超的捕猎技巧。有狮子、猎豹、鳄鱼、蜘蛛等，从大型哺乳动物到小昆虫，不一而足。这个片子我早就看过很多遍了，主持人还是赵忠祥，还是那个低缓、充满磁性的嗓音，还是那些深刻的充满文学色彩的解说词，还是那条鳄鱼突然从水里蹿出来咬住小角马的腿往河里一甩，还是那只倒霉的小角马无谓的挣扎和惊慌恐惧的凄惨叫声，还是那对呆立在岸边注视着水中幼崽的厄运、目光中充满迷惑不解的角马夫妇。我很奇怪，中央台十几二十年如一日播放这些老片是什么原因，是台里缺乏经费无法引进好片，还是人类文明太过发达以至于把那些野生动物都杀尽吃绝了？为什么不拍一些新鲜的？或许这些片子，这类题材已经穷尽了自然界的秘密和意义？疑惑归疑惑，节目还是十分具有观赏价值的，简直叫人百看不厌。即使你早已了悟了片子的全部意义，当节目再次播放时，你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真是怪事！我一直认为赵忠祥是一位哲学家，至少，他的声音扮演的是哲学家的角色。他解剖，分析，归纳，总结，将里面的奥秘展示给你看。让你从中慢慢了解，领悟。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我对动物界每天都在发生的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与逃亡，有了更深的理解。从这些动物的生存状况记录里，我看到了人类的历史。表面上它讲述的是一个个奇妙的动物世界的故事，实质上它是在讲解人类社会。那些珍贵的镜头是人类生存故事的一个个寓言。其中，杀戮与繁衍是最普遍也是最深刻的主题。这是人化的自然，也可以说是文化自然。每一次看，都令我触目惊心。

    不仅是动物之间存在着杀戮与繁衍问题，人与动物、人与人之间也存在着杀戮的问题，人类社会也有自身繁衍的问题。动物吃植物，高级动物吃低级动物，弱肉强食，这是自然规律。那么人类呢？人类也一样，只不过做起来更加高明而已，因为人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慧。人类自形成社会以来就一直杀戮不断，人类社会形成之前想必也是如此。不过博学的历史学家可能会告诉我们，上古时期并不这样，上古时期人民少而禽兽众，道德是社会运转的动力，人们靠道德来解决一切问题，三皇五帝，禅让盛行，那是人类的黄金时代，后来人类堕落了。是不是这样呢？狗屁！我才不相信这一套呢！《圣经》里早都说了，该隐杀弟，我们是杀人者的后代，我们是罪恶的代名词。人吃动物，这是事实，为了生存，杀戮在所难免。有些人奉行素食主义，不吃动物，只吃植物，。我认为他们做的还不够，毕竟植物因为是有生命的物体。为了彻底免除罪恶，应该什么都不要吃。

    几千几万年以来，人类的杀伐之心不灭，战争不断，杀戮不休。种族之间、民族之间、国家之间，战乱不息。远的不说，就说近点的，两次世界大战、英法百年战争、甲午中日战争、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杀戮几时停过？动物间的残杀多数用的是嘴爪之类，吃饭的家伙，人类用的是刀剑、枪炮、导弹，如今是核武器。人类历史长河里，杀戮是常态。人与人之间在和平时期也存在争斗和凶杀。人类文明越发达，杀戮起来越轻巧，效果也越好。剑拔弩张是人类最真实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这与我们的存在方式有关。

    就是说，我们吃，我们依靠食物存活，我们的存在是以消灭竞争对手、消食其他事物为前提的。我们不是无所依赖就能保持种的繁衍的。神是自足的，我们不是。我们通过摄取别的东西来支撑自己。我们通过杀戮来维护自身的存在及延续。我们的杀戮源自于我们的匮乏，以及对匮乏的恐惧。我们杀戮，是因为我们怕死。残杀是我们的本能。我们杀动物，杀植物，杀同类，有时候也杀自己，我们杀一切该杀和不该杀的生命体，有时候是出于生存的需要，有时候是为了娱乐。生存本身就是生活最大的主题，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严峻的主题。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存在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人生的意义就是绕着存在这个主题来转的。是这样的么？难道所谓的人生的意义只是为了活着？就这么简单？

    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时代都一样，任何人都一样。

    在人群之中，想活着就要有所作为，要遵循游戏规则你才能获得食物，获得存在的权利。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啊，可我却费了这么多的思索，花了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学校老师不告诉我？是因为它太简单，就像数学公理一样不言自明，所以不必说？应该说，应该早点告诉我，应该让我明白，最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学会如何生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懂任何生存的技巧。连管仓库人家都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