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吃酒人
客栈不大,五六张桌,两层高而已。
房屋老旧,都是些陈年装潢,有的地方还磕磕碰碰少了边角,不过胜在整洁一些。
在这种山野间,整日飞尘草籽,能打扫干净也算是有过人之处了。
店家倒是舍得掌灯,烛光明亮,此时大堂里还有一桌人在吃酒,此时见季诩三人进来,也或多或少将目光落了过来。
也是三人,三个皮肤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在外头跑的中年汉子。
烛光下,一人精瘦,脸色蜡黄,许是有暗疾在身,一人是个长相普通的矮墩子,穿一身粗布短打,露出结实肌肉,还有一个绑着皂色头巾,面白无须,作书生打扮。
三人桌上有两个酒坛,此时一个已经空了,还有一碟吃的没剩几个的花生米,显然是喝了不短时候了。
而其手边皆有刀剑,就在随时可以出手的方便地方。
彼此相视不过片刻,三人便收回目光,继续喝酒,说话声依旧。
季诩也并未关注,陆老道则让那店小二准备两件上房,提前烧好洗澡水,再快上些好酒好菜,姿态十分豪横。
“好嘞,您稍等!”店小二满脸欢喜地走了。
丁婉筠注意到那喝酒的三人不着痕迹地朝这边看了眼,心底当即暗暗警惕,同时内心气这陆老道走到哪里都不消停。
而许是看出她不满,也是为了向季诩解释,陆老道压低声音道:“我这是引蛇出洞,故意招摇。”
“什么意思?”丁婉筠蹙眉。
“如果有人起了歹心,早点让其暴露。”陆老道指的显然就是那吃酒的三人,“我们早点把他们解决了,也省的被人背后捅刀子,一直提防。”
丁婉筠失笑,“如果你冤枉了别人呢?”
“那我就当享受了。”陆老道很是无所谓地说:“财帛动人心,他们贪或者不贪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
“你方才又开上房又点那么多肉食,有银子?”丁婉筠说道:“江湖儿女,只是留宿一晚,我们住一间房也无妨,可以抓阄看谁打地铺。”
听到后面,季诩不免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还挺豁达。如果不是说抓阄打地铺,而是对方主动想打地铺就更好了。
“银子自然是有的。”陆老道拍了拍胸膛,那里边不光有从黑虎寨的山匪身上摸来的银子,更多的还是峦城那马五的钱袋子,那里头沉甸甸的可有几十两呢。
“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丁婉筠摇头,“等花光了就知道一两银子也能难倒英雄汉了。”
“那有什么的,泼皮无赖、黑商恶霸不比比皆是,劫富济贫就是了。”陆老道一脸‘银子好赚’的模样。
“你能打过他们吗?”丁婉筠觉得跟他说不到一块去。
陆老道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他现在自然是打不过的,但也自认摸到了季诩一二的性子,若是对方没银子了,定然是会找类似马五或黑虎寨这等家伙讨要的。
季诩并未管陆老道的自作聪明,而是在一干净座位上坐了,先倒了杯热水,静静等着上菜。
“你也真能沉得住气。”丁婉筠过来坐下说:“我们是要去云水观的,尽早送了消息,尽早自由。”
“自由?”季诩念出这个词,“如何自由?”
“这不是六扇门的差事吗?”丁婉筠说道:“我等送了消息后便返回,展大人自然会另有安排。”
“她是这么说的?”季诩问。
丁婉筠不解,“你现在也算是六扇门的人,完成差事领了功劳,我自然再回玉清山,难道不是如此吗?”
“我也不知道。”季诩目光坦然,“彼时若是不答应去云水观,展宓便会杀我。”
丁婉筠一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她若是不从,展宓自然也不会留她性命。
转而她便目露疑惑,“可若是送信,以她身份,直接飞鸽传书或者利用六扇门其他传递消息的方法,不是能更快地让云水观的陈芷绫知道吗?”
“要不说她是神捕呢。”陆老道听了撇嘴不已,“纯粹脱裤子放屁!”
这老东西,丁婉筠银牙暗咬。
“你们说,如果现在咱们跑了呢?”陆老道忽然神秘兮兮道:“又没人跟着,她不会知道吧?”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丁婉筠说:“就算你不想待在燕国或是活够了,我可还想活着为家人报仇。”
陆老道当即道:“差点还忘了有你这个奸细!”
“你说谁是奸细?”丁婉筠怒。
“你不就是她派来监视我们的吗?”陆老道针锋相对,“你不是奸细是什么?”
丁婉筠立马按剑。
陆老道连忙道:“季兄弟,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说这些有何用?”季诩觉得吵闹,“她意欲何为,我们不得而知,左右也无事,去一趟云水观便是。”
“这倒是。”陆老道点点头。
他自然是没什么事儿要干的,拿同门师弟当了肉盾挡箭牌,玉清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其一个人苟且偷生,不如跟着季诩闯荡江湖。
况且陆老道的确对他很好奇,觉得他出现的神秘,身上应当有不少谜团。
丁婉筠摇摇头,这两人如何想的与她无关,左右只是同行这一路,日后怎样也无关紧要,她只想着同去云水观后,便返回峦城找展宓说明,继而直接回玉清山。
至于不通知展宓,径自离去,她不想惹这个麻烦。
对方是武道宗师,又是位高权重的六扇门神捕,平白得罪得不偿失,况且搭上对方这条线,以后未尝没有好处。
总归也算有了一面之缘。
这边丁婉筠在自行计较,那边陆老道已经起身去酒缸那左看右看了。
“道长,来点儿?”店伙计笑着问。
“先来一斤吧。”陆老道舔了舔舌头。
他从前便喜欢饮酒,只不过碍于玉清山清规,以及自身武功修行,他也只是浅尝辄止,从不贪杯。
如今武功没了,更鸟不上玉清山,还不喝个痛快更待何时?
店伙计应了声,取了坛子来给他装酒。
而那边吃酒的三人见此,其中那矮墩子便笑道:“这老道,衣衫褴褛,竟还是个贪杯的。”
“三弟。”边上那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呵斥一声。
也不怪他这么说,陆老道还是那身破烂道袍,虽洗了洗,可一路奔波再加上自身邋遢,如今也是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