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性险恶
听到李老头那充满仇恨之语,丁婉筠一时有些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竟将黑虎寨一众山匪下山劫掠归咎到他们身上。
而且不光是李老头,便连四下村中百姓都满是恶毒和恨意地盯着他们,先前那些躲藏起来的百姓也都走了出来,咬牙切齿,仿佛跟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
“为什么?”丁婉筠脸色微白,有些难以理解,“明明是我们杀退了山匪啊。”
“这难道不应该吗?是你们把人引来的!”一个村妇趴在一具尸体上,歇斯底里地哭喊:“如果不是你们,黑虎寨的人怎么会来,我丈夫怎么会死?”
“没错,他们要找的人是你!”一个汉子四下看了看,捡起地上山匪的一把刀,哆哆嗦嗦地指着丁婉筠。
其余人也有捡起刀剑斧叉来的,脸色涨红,也围上了走来的季诩和陆老道,仿佛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群刁民!”陆老道气得不行,恨不能将这群不知感恩还愚昧的蠢货千刀万剐。
季诩只是静静看着,一张张粗糙的面孔,却有相同的情绪,那是一种在窝囊劲儿里攒出的狠厉,格外清晰,让人生厌。
而丁婉筠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大,眼角都笑出泪来。
四下村民被她吓了一跳,有的还吓得倒退几步,面面相觑间,皆是不明所以。
“你们方才面对那群山匪时,怎么不反抗,怎么不捡起刀来为亲人报仇?”丁婉筠扫视场间,语出如幽谷寒风,“一群懦夫,一群废物!”
“你这贱人!”李老头率先喊了声。
啪嗒。
几块石头丢到了丁婉筠身上,竟然是先前那几个孩子扔的,此时他们或藏在大人身后,或躲在大人怀里,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恶意。
“人之初,性本善。”丁婉筠持剑在前,手攥衣袖,轻轻擦拭而又低语,“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你在说什么?”李老头等人不无色厉内荏。
陆老道也觉得奇怪,“她莫不是被气疯了?”
“是想杀人。”季诩说。
陆老道一怔。
旋即,便见丁婉筠长吐了口气,气息如匹练,在半空凝而不散,伴随而生的,还有一道冲天剑气。
“真气外放!”陆老道目光一下瞪大。
没想到经此一遭,她竟然有所顿悟,武功更进一层,而等真的领悟到‘劲力’,便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先天之境。
季诩也有几分惊讶。
那边,剑气一起,地面沙石飞掠,四下村民眼里才终于有了惧意。
他们想起了黑虎寨的那群山匪是被何人所杀,这一地尸体又是是从何而来,更想起了自己等人方才又是怎样的嘴脸。
“你难道还想要行凶不成?”李老头急忙喊道。
“你莫不也是匪类?”有人急声道。
但丁婉筠杀心已起,是极端的愤怒,极端的嫌恶,极端的厌烦,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眨眼间便是噗然的血肉割裂之声,伴随着尖叫和惨叫,站的最靠前的几人便身首异处。
而那李老头首当其冲,花白胡须的脑袋腾空而起又重重落地,混着地上的血水,弹了几下便滚到那些山匪的尸体旁,两颗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的和悔恨。
“跑啊!”其余村民哄然一下作鸟兽散。
“妈耶!”有人吓得连滚带爬,大恨爹妈怎么没给他多生两条腿。
孩子们在哭,被尸体绊倒后滚了一身血水,抬眼便又看到死掉的山匪们瞪大的眼睛和青白的脸色,顿时又惊又惧,有的甚至嘎一声活活吓死了。
丁婉筠也不去追,只是方才破境放了那一道剑气席卷杀了七八人,便不再理会。
末了,关门闭户声砰然不绝,一时四下皆空,安静非常,场间只有他们三个还站着。
“呸,什么东西!”陆老道啐了一口,对李家屯这群村民十分不屑。
山匪来抢掠时不敢反抗,他们打退山匪后却敢朝他们龇牙,甚至还敢说是他们把山匪引来的。
怎么,难道山匪下山抢劫还得挑人挑时候?以前没有抢过,还是以后不会抢了?
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欺他们人少便想发泄,拿他们出气罢了,但忘了他们比山匪还要可怕,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丁婉筠揉了揉眼睛,她的眼角有不易察觉的泪珠,显然是方才不光生气,也有委屈。
陆老道嘴唇动了动,只是说:“怪不得无论是朝廷还是士族门阀,都称他们是贱民,平日里老实巴交,一旦得势或利益受损便又是另一副嘴脸。”
他恶狠狠道:“刚才既然动手,直接杀了便是,怎么还放过他们了?”
丁婉筠罕见没有与他斗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陆老道也摇头,心下说如果把人都杀了,他还能高看对方一眼。
除恶务尽,杀人也要杀绝,这才是正道。
“去牵马车吧。”季诩说。
陆老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对自己说的,当下腹诽不说,闷着头去牵马车了。
场间就剩他们两人时,丁婉筠忽然开口:“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季诩低头看着地上淌过的血迹,已经洇透在土里,有的鲜红有的深红,还有的已经干涸。
“对。”他说:“你不杀人,他们便要继续欺辱你,所以杀之没错。”
“就因为这个吗?”丁婉筠看他,似乎还有些迷茫。
“就因为这个。”季诩也抬眼看她,“无人可欺我、辱我、谤我,我不犯人,我便无错,错的只有他们,所以他们该死该杀!”
“我无错。”丁婉筠喃喃道。
身后已经传来了马车声,季诩朝四下看了看,道:“走吧。”
“这里?”丁婉筠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犹豫的是此地狼藉,还是没把人杀光。
“黑虎寨的人不是还跑了不少回去么。”季诩淡淡道:“他们大当家死了,内部虽会有所瓦解,但想的更多的还是报仇,而我们已经离开了。”
“所以呢?”丁婉筠面露不解。
“所以他们便会报复,会将怒火发泄到李家屯的人身上。”季诩翻身跃上马车,“况且他们也需要一场劫掠,来安稳寨子里的人心。”
丁婉筠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明明年纪也不大,却总能看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