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朱雀
“白脸儿?”
陆老道听到季诩的话,脸色微变。
因为无论是连红裳还是赤霄子等在牛家村死掉的魔道中人,皆没有发现那白脸之人痕迹。
可昨夜,他们分明便是因为看到白脸人揭开瓦片偷窥,才警醒过来的。
也正因为此,才引出了昨夜的一系列事情。
“季兄弟也没见到那人?”陆老道眼露沉思。
已经有多少年了,自他破境武道宗师以来,已经少有能令他感到稀奇古怪之事了。
可近来先有听蝉上人领悟疑似岁月的神通,又有亡梁秘境出现,继而便是梁武帝竟未曾破碎虚空而是身死道消,以及本该逝于历史长河的梁帝僖竟勘破了秘境禁制,与彼时强者算计了他们一遭。
究竟是原本历史走向如此,还是他们这些后来人因为插手岁月,才导致历史如此发展?
这些不得而知。
且已经有诸如听蝉上人这般的陆地神仙因此陨落,还有菩提揽月观的无欲师太因此发疯。其余参与布阵的武道宗师罡气溃散者有之,罡气倒灌而死者亦有。
就像陆老道本人,也做出了为了活命让本门师弟替死这等龌龊事,莫说不敢回玉清山,便是被人认出来都将被玉清山清理门户。
他已如过街老鼠一般,所以才暂时跟在季诩身边。
一是为了保命栖身,二是觉得此人有趣,三则想弄清那赤霄子的炼丹炉里究竟炼了什么丹,那丹又去哪了。
但现在,季诩却说连红裳和赤霄子的死与他无关。
那这岂不是说炼丹炉里的丹丸也不知去向了?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一片狼藉了。”季诩神色坦然,“道长被废墟掩埋,陈兄只剩下了一口气,将腰牌托付后便伤重不治。”
陆老道偷偷观察他的表情,除了真情实感外什么都没看出来,当下也叹了口气。
此前都没想过能捡回一条命,活下来了就又想着恢复武功,没想到如今武功近乎全失,不过好在将南离剑气完全压制住了。
但重伤的赤霄子所炼制的丹药,必定不俗。
陆老道一时很是患得患失。
季诩则没再理会对方。
人都是贪心的,有的人会一时走运径情直遂,有的人却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就像是一场豪赌,最后会垫上身家性命,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一行人皆是心事重重。
白天的喧嚣散去,路上没有看到几个行人,长街空旷而清寂,只有雷云岸座下的马蹄声清脆,众人脚步颇为沉重。
遥遥的,便看到了一幢四层的客栈,或者说是酒楼。
门口有不少衙役捕快,有的站着四下咂摸,有的蹲在那啃馒头,还有的三两聚着说闲话。
等瞧见了骑马的雷云岸,这才慌忙相互提醒,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让你们在外头是干什么的?”雷云岸喝道:“是让你们闲聊的还是吃饭的?”
一众衙役捕快尽皆低着头,不敢出声。
“一帮酒囊饭袋!”雷云岸怒气冲冲,“就你们这群饭桶,若是被人偷袭,能活下来半个都算老子看走了眼!”
眼前的衙役捕快们头更低了。
别看他们平日里欺行霸市、嚣张跋扈,却都武功平平,最多只会一点拳脚,欺负百姓或者没背景的普通人还行,一遇到有实力有势力的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此类。
季诩这群跟在后边的人里,还有人听了偷笑,结果就被几个捕快盯上了,眼神恶狠狠地,直吓得那人连忙别过头去。
狗这种动物,主人或者说比它强的可以辱它打它,但别人或者比它弱的不行。它不光会龇牙,还会上去撕咬。
“展大人呢?”雷云岸也懒得再说这群废物。
“在里头呢。”一个人说,嘴里还往外喷饭渣。
雷云岸眼中嫌恶更盛,看着像是很想一巴掌将眼前几人拍死。
但他忍住了。
“你们跟老子一块进去。”雷云岸朝季诩等人喊了声,然后跳下马来,将手里马绳一丢便大步朝酒楼里去。
那捕快接马绳的手慢了些,被这缰绳抽到了脸皮上,登时一抽抽,脸上一道红印清晰可见。
这显然是雷云岸故意的,以他手上功夫,不可能连根缰绳都控制不好。
那捕快涨红着脸,也不敢发怒,悻悻地去拴马桩栓马了。
季诩等人则随着雷云岸走进了酒楼。
很大,很亮,很宽敞。
这是众人一进门后的观感。
四层高的酒楼,设施齐全,装潢华丽,灯火通明。
此时大堂里拼起了一张长桌,两旁无人,只有两头各坐了一道身影。
靠门口方向的是一身穿黑袍,头戴斗笠之人,此时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点桌面,姿态随意闲适,透着一股惫懒。
而那露出的手纤细修长,晶莹如玉,指甲水润剔透,显然是精心保养过。
其整个人乍看像毫无警惕,实则如猛虎饮水,机警暗藏。
正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中年人,容貌俊伟,颔下三缕长髯,此刻正闭目养神。
而其身后站着的,则是白天见过的方不疑等玉清山的年轻小辈,足有十一二人,丁婉筠、庞塊等皆在其中。
倒是不见那周师妹,也或许对方并非玉清山之人。
“展大人,属下把人都带来了。”雷云岸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此时这棕熊般的家伙哪还有方才的莽夫劲,全然是毕恭毕敬、认真办差懂事听话的下属模样。
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堆出笑意,在灯光照耀下,头顶的秃鹫刺青仿佛活了过来,十分渗人。
身后众人瞧见这般架势,当即自觉聚在了一起,那风媒青年低声道:“展姓,来的竟是朱雀神捕!”
四大神捕之一的朱雀,名为展宓,传闻容貌无双,以魅功见长。
如今戴着斗笠,裹着宽松黑袍,倒是看不见容貌或身材。
季诩不为所动,只是目光在玉清山诸人脸上扫过。
不屑、恼怒、蔑视等等情绪不一而足,没有一点面对官府中人和神捕的那种害怕或担忧。
这便是江湖大派的底气,亦或者,是无畏,与门派教导有关。
是此间人皆如此,还是只有个别门派这样?季诩不得而知,只是深深知道,如今与从前再不一样了。
“那个人是执事长老,耶律祯。”陆老道声音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