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眠夜
“什么缘由,季兄还请细说!”
一听季诩之言,原本心底绝望的陈洛眼里重新焕发出光彩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季诩也不墨迹或藏着掖着,将那大雾和遇到红衣女子一事说了出来。
“陆老道猜测对方是蜀国的巫官。”
“蜀国巫官?”陈洛皱了皱眉,“如果说那雾是这红衣女子弄出来的,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对方有如此手段,何必忌惮此地的魔道中人,无论有何图谋皆是手到擒来才是。”
“是这个道理。”季诩觉得对方冷静下来,还是很睿智的。
“可如果不是对方弄出来的,那这雾也着实古怪的很。”陈洛说。
深山老林,一场大雨过后,夜晚确实容易生雾,可这般浓重大雾且恰好将人引到那红衣女子面前,还是太不寻常了些。
这般思索片刻,陈洛问道:“季兄的意思是,让那红衣女子和魔道中人鹬蚌相争?”
“魔道中人既然来此,或许谋划将成,红衣女子届时若再不动手,魔道还会来人也尤未可知。”季诩说道:“我等只要先躲好便是。”
陈洛有些犹豫,“陈叔等人不知是生是死,陆道长也昏迷不醒,我就怕耽搁了时辰。”
“赶路时我听你们说,这离峦城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季诩说道:“陈兄觉得我俩靠双脚赶路,多久能到?更何况山路崎岖,还要担心追兵,多久又能走出这群山?”
他解下腰间竹筒喝了口水,“况且就算到了峦城,能立刻与陈家大小姐取得联络么,等我们再赶回来,魔道中人是否还在?所以不如先按兵不动,等从容上路。”
一连串问题,让陈洛哑口无言。
没了陈腾带路,在这山外山里,他甚至连出山的路都不认得,而山外山舆图还在牛老六院子里的马车上。
“峦城离云水观还有百里之遥。”陈洛涩声道。
季诩了然,道:“眼下江湖各派齐聚雍州,魔道中人想浑水摸鱼也不敢太过招摇,武功高强之辈行事自会愈发谨慎。”
陈洛神色一动,“季兄的意思是?”
“我猜想这牛家村里的魔道中人不会太多。”季诩说道:“陈兄跟那牛老六交过手,他武功如何?”
“牛老六练得是外家武功,应该是武道先天。”陈洛说道:“陈叔差一点就突破先天境界,但仍不是此人对手,只不过那牛老六好像有内伤,气血搬运时脸色总会涨红,也有明显滞感。”
“先天。”季诩沉吟道:“若只有他的话,以那红衣女子表现出的轻功来看,不该如此小心。”
“所以此地魔道必有领头之人,且武功尚在牛老六之上!”陈洛一捶手心,转而疑惑,“只不过他们盘桓在此,究竟为何?”
“耐心等待便知道了。”季诩说。
如果他们能不被发现的话。
陈洛也稍稍压下心中悲伤和焦躁情绪,就坐在那里等待起来。
屋里只透进蒙蒙月光,躺在凳子上昏迷不醒的陆老道,靠墙坐着但心事重重的陈洛,还有闭目养神以风火二劲调养内息的季诩。
时间如外面夜风吹过的砂砾,一点点经过。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天光透过破损漏风的门窗,屋内稍亮。
季诩睁开眼睛,轻吐出口气。
旁边陆老道依旧未醒,只不过呼吸平稳,一张老脸上也有了血色,显然是武道根基和修行功法不俗,即便是在重伤昏迷状态下,依旧在滋养丹田气海,温润受创的五脏六腑。
最主要的,还是压制「南离剑气」的那道蚀骨火毒。
至于陈洛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墙睡着了,脑袋歪着,还有微微鼾声,显然是心神劳累,疲惫不堪所致。
经由昨夜之事,惊吓、凶险境遇、江湖无常、生离死别,这位素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应当成长了不少。
“陈兄,该起了。”季诩轻唤了声。
陈洛眼皮动了动,随后马上睁开眼睛醒过来。
他先看眼神平静但神光内敛的季诩,再看依旧未醒的陆老道,有些赧然和自嘲地揉揉眼睛。
“这般境遇,我竟还能睡着,让季兄守夜。”
“陈兄不必放在心上,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应对突发状况。”季诩不在意地说。
当年皇兄季商谋划造反时,他也担忧得几宿睡不着,后来才想通担惊受怕没有用,在无法改变什么的时候,养精蓄锐才是首要。
“天亮了?”陈洛起身到门口往外看。
远山遮挡,天光青蒙蒙的,隐隐能听到人声。
“我们还继续等吗?”陈洛问。
季诩点头,“再等等。”
“可万一他们走了怎么办?”陈洛担心道。
“那我们便取回马车和舆图,赶路去峦城。”季诩理所当然道。
陈洛闻言一愣,不过马上便理解了他此话意思。
--魔道中人若走,想必此间得偿所愿,那红衣女子也该尾随而去,因此他俩自然再无危险。且记下了牛老六相貌武功,来日也知道找谁报仇。
可他心里还是不得劲,“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就这么走了,在下心里实在说不清什么滋味。”
“所以就再等等。”季诩平静道:“不然人没走,出去就是送死了。”
陈洛讷讷点头,听懂对方想说的其实是最后那句话。
当下等待难免枯燥,他忍不住道:“季兄当真不懂武功?”
“行走江湖,怎会没有点武功傍身。”季诩随口道。
“我就说嘛。”陈洛笑了笑,“陈叔先前还说季兄没有武功,但我觉得季兄器宇不凡,该是习武之人。”
季诩没接话。
陈洛想了想,道:“季兄此前说陆道长是道门中人,是真是假?”
“玩笑话罢了。”季诩说道:“莫非陈兄当初救老道,也是觉得他是道门中人?”
陈洛怔了下,随即摇头,“只是顺手而为,哪想这么多。”
“这便是了。”季诩说:“行走江湖,萍水相逢便是有缘。”
陈洛笑道:“若是此番能活着走出这山外山,必与季兄大醉一场。”
“山外山啊。”季诩喃喃道。
“怎么了?”陈洛不解。
这时季诩目光微动,衣袍下的身子陡然绷紧。
下一刻,屋顶轰然洞开,一道壮硕身影携着山林间的凉气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