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贺门之灾
“怎么了？有心事？”千恩认真看着他苦涩表情。
见他愁眉苦脸，开解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相信，没有永恒的好运，也没有永恒的背运。再苦再难，终会过去。”
他苦笑，“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是这辈子过不去的屏障。”
他上次休假，去爹爹书房时，撞见爹爹正在书写遗书。不待他问起，爹爹搁下笔，微笑地把他当成个成年人，除了说些体己话，更有家中的责任托付，他隐隐感到不安。
深入追问时，爹爹也只是说，“近期屡屡心房绞痛，年纪大了，直觉倒是灵敏，不知哪天就到头。值得欣慰的是你眼见着将要及冠，肩上的担子总算可以托付。兄长福薄，沙场阵亡，所有家计负担惟能交付于你。”
爹爹正值中年，突然说出这番话，定然有隐情。私下缠着娘说出真相，才知朝廷奸人势大，忠良一个个悄然倒下，为保府人平安，还不敢大张旗鼓举行丧事，更无同僚敢明目张胆前去吊唁。
多少忠君爱国的将领名臣，在冷雨中孤寂含屈掩埋，实在令人痛心。
“你爹担心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率先立下遗书，安排后事。你只当不知，方让你爹心安。”
他急道：“为什么不辞官呢？我们全家远离朝政，买良田耕种，不问世事。”
贺夫人长叹一声，“皇天之下，莫非王土。辞官远离就能保平安吗？”
贺凌云一时语塞，也想不到力挽狂澜的法子。
那天就这么心事重重，回到书院。
“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味沉浸在苦恼中并不能解决问题。所有的苦难，它若来了也只能积极面对，而不是消极烦恼。”千恩仰头指着月亮，说：“让你痛苦的事，若能站在月亮的高度看全局，或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回头看这件事，就算当初发生的事情再不堪，也自有它的价值。”
贺凌云没能想那么长远，眼下形势已然让他心绪闷塞。也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个女扮男装的千恩，月光下，有些婴儿肥的脸上，稚气未脱，一双大眼睛灵动而清澈，绽放无限生机。在它坦诚地注视下，想要在心里藏污纳垢的人，定也招架不住要缴械投降。
虽在年齡上要小他三岁，但思维方式却如此与众不同，言谈间充满智慧。
东山书院的门突然怦怦作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贺凌云的思绪被打断，站起身子。仿佛知道来人是寻自己的，起身走过去，胡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抢先在门缝里瞧了一眼，才推拴打开门。
“我找贺”敲门的人虽然是仆人打扮，衣着也算讲究，看到贺凌云的那一刻，鼻子一酸就哽咽了，“二公子，是你。”
贺凌云心里猛地一沉 ，“贺海，出什么事了？”
“王爷被刑部审慎司正卿于松的人带去诏狱了，说王爷勾结后宫嫔妃陷害当今圣上，这绝对不可能的事啊！如今贺家上下所有人都被绑起来，我是送隆老先生回来太晚，才幸免于难，赶紧来给你送信。你快走吧，他们明天一定会来这里抓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贺凌云面色苍白，虚脱了一般，脚下踉跄两步险些摔倒。“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千恩扶住他，这么大的事，怔怔地不知安慰他才好。
胡伯年纪最长，此时他也赞成贺海所言，“在事情查清之前，若被他们带走，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唯今之计，走为上策。如继续留在这里，他们迟早会找过来。”
他摇摇头，无限哀伤，喃喃道：“整个贺家都在他们手上，我能去哪？如果爹娘兄妹均遇不测，我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千恩低头沉吟之际，一道清朗的嗓音传来，“我可以保你平安。”话音刚落，一位着玄色长袍随着夜风吹进来的落叶，踏进书院。
三人齐齐看去，此人年纪轻轻，但气宇不凡，长相俊朗，惟表情跟眼神，带着些冷漠。他继续说道：“也可以保你全家无碍。”
千恩一看到他，差点惊呼失声。
此人在后山温池里碰见过的年轻人龙少慕，此时，贺凌云心乱如麻，依稀看到一线希望，“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会帮我？你可知于松是谁？”
没有人能与于松分庭抗礼，就算能，于松是当朝红人，他与九合大师交好，只怕没人愿意得罪他。此人不明来路，如何信得？
“我帮忙当然是有条件的。”他似乎听出贺凌云心中的疑虑，“敢向你许诺，就有十足把握。你若不信，我也不强求。”
说着，就要离开。
贺家仆人眼睛焦急，看看少主人，又看看这个神秘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他的去路。“少侠留步，少侠留步，求你救救贺家，救救王爷。”
“你该求的不是我。”
贺家仆人又把祈求的目光投向少主人，带着哭腔，“二公子，王爷被带去诏狱，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去了诏狱基本没人能活着出来。咱们大公子战死沙场，尸骨未寒，他的遗腹子眼看快要足月，此时整个贺府上下都被五花大绑，大少夫人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时间长了就什么都晚了。”
这一番话果然让贺凌云不再犹豫，向前一步道：“好，我答应你。”
那人回过头来，说道：“我可不做亏本买卖，你得先签下合约。”说完拿出备好的文书。
贺凌云定睛看了看，大吃一惊，“你要整个贺家军听令于你？”
胡伯听了也讶异，不禁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这位年轻人。
“你若是做不了主，就当我没来过。”年轻人背手而立，表情淡漠得像是讨论下一餐吃什么。
“早在上次回家，家父已把贺家托付给我。只要你能办到承诺的事，贺家定能如你所愿！”
“痛快。画个押，按个手印。”
贺凌云咬破指尖，重重按下血印。身子一沉，双膝跪地，“如兄台能救贺家于水火，贺家上下定永世不忘兄台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