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另眼相看
石玉兰跟齐苑使了个眼神,“这是我家那孽障喜欢的丫头,性子倔得很。”
齐苑就纳了闷,做首辅的女人,哪怕是个通房丫鬟,对于一个罪奴来说,本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若三年抱两,也可母贫子贵,更别说生个儿子了,那便是一步登天了。
也不知道这个云姜是个什么来头,拒了这桩美事,还要出府学人做生意,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云姜看了一眼齐苑,此人她见过,正是上次在石玉兰生辰宴上,带来一箱子黄金做贺礼的那位,于是微微俯身作揖算是见过了。
“夫人好。”云姜轻声问候道。
齐苑盯着云姜,半晌不吱声,像是看出了神,嘴巴半开阖着,连手里的茶也忘了喝,石玉兰见她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提醒:“阿苑!”
齐苑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左顾右盼:“赏!”
话音一落,云姜和石玉兰皆是一震,齐苑连忙从袖里掏出一点碎金子,夺过云姜的手,把金子往人手里一塞:“这是赏你的。”
云姜清晨刚洗了把脸,被徐嬷嬷急火燎的从院子里捞出来,以为出了什么幺蛾子,心里免不得忐忑,谁知一上门就被人塞了一拳头的碎金子,这些金子一看就是从西域来的,色泽、光亮都是上乘,能在京都永叹巷里买半间宅子。
“夫人,这,这太贵重!云姜不敢受领。”云姜如获烫手山芋,连忙把金子又还回去,这般推搡,免不了掉一两颗,齐苑一着急便兴冲冲地说:“给你你就拿着!算是你给奶奶长了见识,今儿我可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了!”
云姜心下一沉,左右不知该不该收,石玉兰见她投来哀求的目光,便挥了挥手:“给你你就拿着,她又不是外人,给了你钱还能把你给卖了?”
云姜无奈地道了声:“是……”,拿出绢子,小心地把金子一颗颗放进去,漏到地上的,也好生捡起来。
齐苑看着云姜肤若凝脂,体态窈窕,连弯腰捡东西都这么身姿轻盈,如此国色竟然被藏在宋府里,一下就眼冒精光,心里打的算盘早已七上八下了。
云姜收拾好,石玉兰又遣人把她送回去,杵着头又说:“你瞧瞧,就是这丫头,美是美,就青黄不接,不识抬举,领了赏赐连句告谢的话都不会说。”
齐苑顺着云姜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到云姜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收回视线,回道:“我那侄儿可真有眼光,这身段,这样貌,真是顶顶的好看,只可惜这福气轮不上他喽。”
石玉兰听出些端倪,皱眉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齐苑顺杆子往下爬:“要啊!怎么不要,你不要我要!”
石玉兰轻笑一声:“怎么你还相中了?”
齐苑抿嘴笑笑,眼里很是得意:“我陪我家那口子常年在外,什么人没见过,我看人一向准。莫说云姜不会来事,我府里比她会阿谀奉承的多得是,嘴甜不嘴甜我都不稀罕,看重的就是一实诚,天上掉金子这样的美事她都不要,你看得多实诚!我算是明白她为何不嫁给你儿子了,看不中!”
石玉兰冷笑:“嗬,这才见过几面,你把人捧得跟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齐苑一看石玉兰脸色不对,立马话头一转:“我倒不是说我侄儿配不上她,管她是不是天仙,若我侄儿那样的才俊都配不上,那世上便再没谁能配上了。”
石玉兰扶了扶额头,“你也别抬举我那个孽障,若真有些手段,也不至让我这个做娘的操心,这两个,一个执念太深,不会哄人,一个又倔得很,好赖不服;现在那丫头服役期快满了,我那儿子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生怕云姜长了翅膀跑了,想尽办法折腾人家,我怕出人命,前阵子给那孽障出了主意,想办法拖个一年两年,等丫头乏了,年岁上来了,也就想嫁人了。”
齐苑见她正是头疼,又说道:“此乃缓兵之计,做不得长久,若云姜那时也不回心转意,岂不白费了你的心思。”
石玉兰叹了口气:“也实在没办法,拗不过我那儿子。”
齐苑眼睛咕噜一转,大手一拍:“我当什么事,若要说这事不能从根上料理,那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你的意思是?”
“长姐莫怪,我只问一句,云姜丫头可还是清白身子?”齐苑直直地问。
“那是自然!我那孽障自己还没着落,断不能容其他人碰她!”石玉兰肯定地回道。
齐苑这才笑开了脸,“不瞒你说,我家次子还未婚配,若云姜姑娘不嫌我家是商贾出生,做个正妻是绰绰有余的,我今儿看了云姜,是他喜欢的款儿,就不知云姜看不得看得上,毕竟连我侄儿都拿不住的人,也不知我儿子能不能拿住。”
石玉兰一听,眉眼舒展开来:“你说齐尚宇啊?”她回想起那小子的模样,微微一笑:“那倒说不准,没了冬瓜,还有西瓜,说不定就正看对眼了呢?”
“可不是,这事分两步走,改明儿,我茹芸带来,给侄儿看看;再单独找个机会,让云姜也见见尚宇,若好事撞在一起,两对都成了,岂不皆大欢喜!”
石玉兰点头附和:“若是如此便太好了!”
云姜看了东街还在出租的铺子,不是铺子小,就是租金贵。
直到日到中午,走了一路,人也快乏了,小蝶垂头丧气地问:“姐,还得找多久啊?”
云姜叹了口气,现在就嚷着累了,乏了,可什么事也干不成,安慰道:“快了。”
云姜倒不是好高骛远,只是便宜的铺子太偏,揽不到客,客人多的铺子租金又太贵,云姜擦了擦鬓边的汗,拖着小蝶又继续找了一路,路过街角的时候忽的想起什么,又折返到了街头。
小蝶见她一直盯着这间狭小的门铺,刚来看的时候,云姜还说这间铺子小了些,也就跟家里书房一样大小,不好开酒楼,可现在她却又找了上来,看了两眼又开怀笑起来。
“有办法了!”云姜说罢,便立即去找房东。
房东家住在东郊别苑,两人走十几里地才打听到,这一来一回,两人早已疲惫不堪,云姜还能撑一撑,小蝶几乎累得随时能倒地睡过去。
小蝶就不明白,云姜为什么好好的姨娘不做,偏要到这荒山野岭谋前程。
云姜找到房东的时候,已经快日落西山了,房东是个年迈的老者,看着两人满头大汗的找上门就为那间铺子,心怀疑虑:“你们为什么要那间铺子?”
一般人看了那铺子又窄又小,做不成什么大生意,都绕道走,哪儿会有人穷追不舍地跑来要租。
云姜歇了口气,边喘着气边回道说:“我不只要那间,我还要隔壁、二楼那间。”
小蝶一听,终于明白云姜的意思,她是想把窄小的房间改成大房子,把墙给砸了,再搭个连接二楼的梯子,不就有了两层高的酒楼?
况且那几座小的铺子租金不贵,四间房子租下来还不到别的两层小高楼一半的价格,且那几个铺子占地又好,只是因为窄小不方便做营生才一直闲置着,若能改成大房子,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姜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小蝶又惊又叹。
云姜就想找个合适的地做生意,她的确存了合众化一的心思,若这事能成,开店的事也算有眉目了,可她高兴得太早,房东一听她的话,便知道她做什么打算,她能想到的,别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房东说:“你说的那几套前个月被人下定租走了,租的是整租,一租就租了整三年。”
房东掰着手指头比划着,云姜怔了怔,这如何是好?攥紧绢帕,静静思量着。
倒是小蝶急得跺脚:“怎么又被人抢先一步!”
云姜凝神细思,半晌后才问房东:“那租客是何许人?老者可认识?”
房东捋了捋白胡:“认识倒认识,不过凭你们的身份,恐怕还见不到他。”
云姜从袖口掏了几粒金子,是清晨齐苑打赏的,递给房东一看,老者立马换了脸色,眯着眼笑着:“好说好说,这人是吏部尚书崔进的儿子,崔玉柳。”
话音刚落,云姜陷入了回忆,在教坊司的东厢里,那个漆黑的夜晚,崔进贪婪发憷的笑容,仿佛就在昨天。
“怎么了姐姐?”小蝶搀扶着云姜,见她额上浮着虚汗,脚也是软的,以为她生病了。
云姜摆了摆手,稳定心神后:“崔玉柳现下在何处,老者可知道?”
老者笑笑:“自然是知道的,宋府你们是进不去了,可这位公子哥平日游手好闲,不是在妓/馆,就是在戏院,你们大可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遇到。”
云姜叹了口气,但凡跟崔进有瓜葛的人,她是一点不想招惹,可眼看着这快到手的屋子,又万分舍不得,这才询问了房东崔玉柳的去向,谁知有其父必有其子,也是个放浪形骸的人,此番好事又得多磨一磨了。
她快走两步,天边落日余晖照在脸上,晒得脸疼,袖里的金子已经用了一些,若现在放弃,岂非无功而返?
开弓哪儿有回头箭。
“走!”云姜说了一句。
“去哪儿啊?”小蝶累迷糊了。
云姜轻跳到小山坡下,回头举着手,示意小蝶拖着自己的掌心从坡上下来,“去红花楼。”
小蝶瞪大眼睛,这可是京城最大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