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庄看铺
回温逸轩路上,猎鹰闷闷跟在宋元彻身后,憋了一路终是按捺不住。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了。”
宋元彻端端问道:“有什么你倒是说,一个大男人比姑娘还扭捏。”
猎鹰吃瘪地低下头回禀:“云姜姑娘遇人不淑,眼下走投无路,为何大人不直接提亲,现在这般情形是个脑子通达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宋元彻顿了顿,“也不是没想过。”
猎鹰抬头看他,宋元彻仰头望着明亮的圆月,说道:“可就怕她被逼无奈嫁给了我,回头哪日想清楚了原委,怪我趁火打劫,又哭着喊着跟我合离,不然就跟我娘一样,怨了我爹一辈子。不如趁此机会,好好长长见识,让她知道好歹虚实了,才晓得世道不好,得珍惜眼前人,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主子英明!”猎鹰咧嘴笑笑,想起了什么又说:“那万一她赢了呢,万一她年底赚回了一百金还还给你了,那又怎么说?”
宋元彻停下脚步,眼色微沉,猎鹰立马就打住了,果然,宋元彻根本没想过这丫头能赢,若万一赢了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心里隐隐浮现不好的预感,想起她今日趴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样子,又笑着罢了罢手:“不会的。”
猎鹰诺诺地点点头,谁知宋元彻又停了下来,他一头撞到了主子的脊背,“哎哟”他捂着自己的头后退几步,生怕宋元彻怪罪,正要谢罪,又听宋元彻问:“应该不会吧?”
猎鹰跟在他身边多年,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只管捡好的说:“理应不会,云姜姑娘本是官家小姐,从出生起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教甚严,到了教坊司也不过数日,要说真见过什么世面,也还是沾了主子的光,去过江南几回,哪儿知道生意怎么做。”
宋元彻一听,有道理,称赞道:“几日不见,你倒还长进了。”
猎鹰悻悻笑笑,生怕露怯,只得点头赔笑,心里却直打鼓,要知道云姜可是个倔脾气,若无把握,她又怎会轻易答应呢。
只希得姑奶奶最好是输个精光,哭哭啼啼地来找宋元彻,乖乖从了他家大人,若不然哪天真挣了钱,还要大人把身契还给她……
不敢想,一点不敢想。
云姜从后院回到自己小屋,四合院很安静,周遭早已熄灯,只有云姜的小屋还亮堂着。
云姜回来后便一直看着这锭金子,入了神,连小蝶回了房也没察觉。
“呀!这是金子!”小蝶忙不迭拿起来,咬了咬,又掏出手绢擦擦,云姜担忧她手滑给摔了,连忙抢过来,“别弄丢了!”
云姜转身把金子锁进橱柜里,不放心,又在外柜上加了一把锁。
把事由告诉了小蝶,并让小蝶保守秘密,小蝶听了整个眼睛都快掉下来,愣愣看着云姜许久。
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差点就成了我的主子!”
云姜一巴掌轻轻拍去:“谁是你主子!竟胡说八道,小心徐嬷嬷听见了,又得罚你抽鞭子。”见她害怕捂着嘴巴,又叹了口气坐下,“我压在枕头下的信,你可看了?”
当日素英来拿她,她仓皇之下把交代给小蝶的事写在了信上,也不知这木讷的丫头有没有察觉。
小蝶点点头:“信我看了,虽字迹潦草,但也能辨得一二,我去找了你表哥,让他准备好盘缠,待你出府归家那日,一同返乡。”
云姜听得入耳,“他是怎么说的?”
小蝶摇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赌坊喝的烂醉,一点没搭理我,还说,还说什么,钱都没了,回什么家啊!”
云姜忽的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像在寻思什么,回想起宋元彻说的那些话,又定定坐了下去。
“他果然骗了我!”云姜又气又恨,为何会瞎了眼着了这些人的道。
却只能咬牙不说,小蝶担忧问起了,便只说家中有事,心里担忧得很。
小蝶一旁劝慰几句,“什么了不起的表哥,连你家的事都不当回事,若换成我,插上翅膀也得替你回家看看!”
云姜欣慰地揉揉她的脸颊,血亲虽不靠谱,但出门在外却有个妹妹心疼着,“不枉我当你做亲妹妹,没白疼你一场。”
小蝶一听,乐了:“那可不,我前些日子攒的糖果都给你留着呢!”
她正要去拿,被云姜扯住了袖子:“小蝶,若你真当我是你姐姐,便帮帮姐姐吧。”
小蝶一听,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帮不帮的,自家姐妹,就算赴汤蹈火,又有什么了不起。”
小蝶说得真真的,还记得从前刚来府里的时候,年纪最小,个头才是同龄人的一半,抢饭抢不过其他人,饿着肚子做工,常摔坏东西,有一次摔了宋元彻的加冠礼上的簪子,惹得宋元彻不快,徐嬷嬷不敢留她,掌嘴了三十便要把她撵出去。
那些年月正是打仗打得最狠的几年,多少人吃不饱饭,被活活饿死,若她真被撵了出去,不得死路一条?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徐嬷嬷只说她办事不利落,怪不得旁人。
是云姜,取了金丝线把簪子接了回去,簪子镶了金丝还更贵气了,事了还求了宋元彻,饶了她这次,宋元彻这个活阎王,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把这篇揭了过去。
没有云姜,她祝小蝶早就饿死了,索性认下了这个姐姐,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留一份。
云姜对小蝶所说并无半点存疑,若小蝶都不可信,那世上便再也没什么可信之人了。
她继续说道:“话说到这一步,姐姐便不瞒你了,东街有几家铺子,我瞧着被炒得正热络,明日你随我去看看,若地段合适,索性就把酒楼开在那儿。”
东街是京都要道,来往商贾从东门进,一定会经过东街,那里人来人往,一定有生意上门,是个寸土寸金的好地段。
小蝶听了与她一拍即合,次日两人便要结伴一同前去。
夜里,云姜躺在榻上,闭上眼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娘亲临死时的话语,“云姜,要活下去,要靠自己活下去!”
次日清晨,石玉兰叫了自家表妹齐苑来府上叙话,齐苑虽嫁得没有石玉兰风光,但好歹也是嫁了个富有的员外,举手投足都是贵人太太的做派,撩撩手指头就能从指缝里抖出金子一样,打赏府里的人是一点也不手软。
宋府的人一见齐苑就笑咪咪的,跟见了财神似的。
石玉兰总叫她悠着点,别老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当心被人惦记。
齐苑却不以为然,她把茶盏递给身边的小厮:“人活一世,最要紧的就是风光。”
石玉兰斜倚在软榻上,摇头笑了笑,对这个表妹是一点没办法,“今日叫你来,原本是要求你一件事情。”
齐苑用绢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什么事?劳动我家姐姐亲自出面。”
“你也知道,我家那个逆子,都已经二十有七了,还是个孤家寡人,身边连个可心的人也没有,女色是一点都不进,人家都说我儿啊,是有龙阳之癖,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哎呀好姐姐,那些嘴碎子就看不得侄儿好,你跟他们较什么劲。”齐苑忍不住劝道。
石玉兰病恹恹地躺在软塌上,接着又说:“谁说不是呢,可谁又跟妹妹这般明事理,通人情,若家中有谁像妹妹这般利索,能为我分担一二,也不至于让我大老远把你请过来,参谋参谋。”
齐苑眼睛咕噜一转:“姐姐的意思,我明了了,也不知姐姐看上了哪家的女儿,我好去打听推敲一番。”
石玉兰抿嘴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是一点不费劲,“妹妹真是善解人意,实话说,我也没主意,怪只怪他爹去得早,他整日混在军营里,一日也不敢懈怠,生怕谁说宋济北的儿子也不过如此,拼了命建功立业,旁的也没在意,这婚嫁之事也就耽搁了。”
齐苑摇摇头:“你也别怪他不上心,这军营里左右都是男人,元彻又是个实心眼,根本不懂男女周旋那套,耽误了这些年,换做他老子,早就生小子了!”
石玉兰叹了口气:“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这么些年,连个通房都没能给他张罗,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忍得了其他女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
齐苑捂着嘴,“什么!竟敢拒绝我家表侄儿,哪个混账东西不识抬举!”
石玉兰把云姜拒做元彻通房的事告诉了她,齐苑深思了一会儿,“若人家不愿意,也不好用强。”
石玉兰与她一拍即合:“我也是这个意思!
齐苑想到什么:“若不然,我家齐茹芸你觉得如何?”
石玉兰一想,“我怎么没想到,那孩子,理应长高高的了。”
“可不是,不是我夸自己家的孩子,我家茹芸啊,生得标志,性子温和,儿时曾带来为你祝生辰,那时候才到你腿根那儿,现在都高你半个头了,改日带来给你亮亮眼。”
石玉兰一听,很是满意,这时徐嬷嬷又来通禀,“夫人,我把云姜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