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烟成为妾室
经过昨天的一番探路,如烟基本能记住慎国公府内地形。
如烟对路形的记忆,来源于她幼时多次被变卖的经历。
幼时的如烟时常更换买家,她都会通过周遭事物来记住路线,以求伺机逃跑。
不过今天,这认路的本事,倒是派上用场。
如烟很快凭着记忆,来到慎国公夫人,赵氏所在的昭阳院。
如烟昨日未完成之事,今日便打算来施行。
今日如烟天刚擦亮就出北苑。
此刻天才微亮,如烟敲开昭阳院侧门,告知守门的仆从,谎称自己是管家指派新来伺候夫人的婢女。
仆从刚被吵醒,睡眼惺忪,脑子还不清醒,感觉听着像是这么回事,便开门放如烟入内。
如烟本来走入院中,又倒回来问了句,“劳烦大哥,还得麻烦问一下大哥,夫人的寝室是哪间?”
守门大哥十分不耐烦,随手往东面指了指,之后便不理会如烟,接着回自己的靠凳上,靠着院门,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如烟顺着守门大哥指的方向,来了赵氏门外,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今日,可要委屈你们了。”
随后,如烟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赵氏门外,边磕头边不停高声大喊,“求夫人原谅!求夫人原谅!”
这一喊,如烟把整个院子的人都闹醒了,大家伙纷纷跑出来,看看发生何事。
最先来的,自然是守门大哥。
“哎呦,我的天啊,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别吵了夫人清静。”
守门大哥赶紧过来拉着如烟胳膊,想让她赶紧起身。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大清早,如烟就在此扰了夫人清静,这罪责怪下,他一个守门奴可担不起。
如烟十分执着,大力用手撇开守门大哥,抽出胳膊,继续自顾自磕着头。
“夫人,求求您了,求您成全!”
如烟这些喊话,含糊其辞,说得不清不楚,围观之人也十分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需要大清早便来夫人房门前哭闹。
赵氏房中的贴身婢女玲珑,听到门外的吵嚷声,推门而出。
玲珑见跪着的女子穿着陌生,不像是府中之人。
玲珑略略思考,对这位姑娘似乎有些印象。
那夜玲珑也陪着夫人,在府门外迎接老爷。玲珑见过这个女子,她是与北苑的大公子,一同入府的青楼姑娘。
认出来人的身份后,玲珑便福身行了个礼,替赵氏问话,“这位姑娘,大清早便来夫人院中,敢问是所为何事啊?”
如烟余光虽见赵氏的房中人出来,却并不理会,继续磕着头,重复着话语,“求夫人原谅,求夫人成全!”
玲珑见如烟不应,摇摇头,将房门重新关上,回了屋内。
如烟知道,这婢女定会将门外之事告知赵氏,于是在门外继续磕头。
房中,赵氏本就上了年纪,觉浅得很,这会被屋外的动静吵嚷醒,正头痛得厉害,难受得紧。
婢女巧心,侧身跪在地上,正给赵氏揉着太阳穴舒缓。
玲珑入了里屋后,便给赵氏汇报屋外情况。
“夫人,门外是那日与大公子一同入府的姑娘,正跪地磕头认错,至于是为了何事……那姑娘不肯说。”
玲珑十分得体,是赵氏身边最稳妥的下人,也十分知礼得体,对谢昌一直是以大公子作称。
此时玲珑正如实将门外情况,告知赵氏。
赵氏本就难受,这一听见是和北苑那边的关系,更是厌恶,不耐烦道,“大清早的,把她轰走就是。”
玲珑这时见夫人面露不悦,于是上前,拉着夫人手背的合谷穴,轻轻用指腹力量揉着,询问道,“夫人,不先见见吗?”
赵氏正坐在床榻边上,身上披着件外袍,另一手撑着额头,眼神紧闭畜养元气,语气十分冷淡,“不见。”
玲珑无奈,让巧心继续伺候夫人,自己先去门外回了那姑娘。
玲珑再次出来,见那姑娘还在磕着头,她的额头已磕得擦破皮,渗出些血丝,还自顾自地求着原谅。
“姑娘,夫人说了不见,要不您先起来吧。”
玲珑不忍心,想扶如烟起身,但如烟不领情,继续高喊,“夫人,求求您大发善心吧夫人。”
玲珑也算是这府中的老人,不能任由着这姑娘在夫人门前胡闹,于是便商量着道,“姑娘,不如您跟我说说,您有什么事求夫人,我也好跟您转达一二。”
如烟像是钟罩加身,周围的声音全都无视,只顾着执意磕头,并且不见赵氏誓不罢休。
玲珑见软的不成,便准备用硬的威胁了。
“姑娘,您再不起身,就别怪奴婢喊人请你出去了。”
说完,玲珑便开始高喊打手,“来人,把这位姑娘请出院外。”
如烟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自然是敌不过几个粗壮男子的力气。
虽然她略作抵抗,但双拳抵不过四腿,几个壮汉很快便把她架到了院外,昭阳院的门,“嘭”一声,关上了。
但如烟并不放弃,便跪在院门外,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侧门的下人们来往进出,都见得正着。
到了深夜,慎国公处理完公务回府,本想来见见夫人,却远远便见到有一女子跪在夫人院外。
待慎国公走近时,她体力不支,恰恰瘫倒在地,被慎国公瞧个正中着。
慎国公走近一瞧,才发现是北苑那个不孝子带回的青楼女子。
此时的慎国公,也不知发生何事,便让下人先扶下去,找间空房间休息一下,随后进去与夫人商谈。
下人通报赵氏时,她正准备歇下,见老爷前来,便起身相迎。
“老爷,你过来也不提先跟我说声,我好吩咐厨房给你炖些参汤。”
赵氏永远都做好一个妻子本分,贤良持家,但今日慎国公却十分费解,为何一向宽容下人的夫人,会让一个女子跪在院外一夜。
“门外是怎么回事啊?”
慎国公也不遮掩,直接把疑虑问出口。
赵氏对如烟今日的举动,自然是知道的,但此时她却不好做解释,只能委婉解释着。
“老爷,不是我心狠,实在是今日身体不好,头风发作,疼得厉害,见不了人。这位姑娘,也不愿说何事,就一直在院外跪着,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行了,我知道了。夫人你先好生歇息吧,此事我来处理。”
慎国公听到这里,已大致了解。
深闺妇人的心思不大,赵氏她向来厌恶谢昌,慎国公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多年来他对赵氏宅内的这些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一事,想必也是因着谢昌的缘故,才折腾这个女子。
算了,家宅和睦对慎国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慎国公离开昭阳院,随后便来到如烟房外,见屋内烛火燃着,便敲了敲门,推门进入。
如烟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天不吃不喝跪着,身体确实吃不消。
如烟身体虚软无力,额头因磕破缠着布巾,她想起身行礼,却整个人瘫软下床,狼狈极了。
慎国公径直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水,浅浅抿了一下,便开口对如烟说道。
“姑娘,今日府中之事,我也有所耳闻。”
如烟此时还伏倒在地上,无力起身。
但慎国公却目不斜视,不理会床边的如烟,继续说道。
“姑娘既来了慎国公府,便是为客。希望姑娘知晓,我慎国公府,不是市井之地,那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可别想在这里能有所收获。”
慎国公说罢,眼角有些模糊,口唇燥热,又倒了几杯茶水下喉。
可这茶水古怪,非但不解渴,反而越喝越加燥火上涌,晕头转向,慎国公顿时觉察不对劲,但已来不及了。
“国公爷,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家,扶您到床边歇一下?”
没错,开口说话的,正是刚刚还虚弱倒地的如烟。
如烟迎上前去,扶着半推半就的慎国公,走到了床边。
如烟今日本想,到赵氏那里搅一搅这内宅,却不曾想,深夜遇见了慎国公。
既然慎国公心软救下如烟,如烟便打算将计就计,将此前谢昌给的金戈药,下在茶水里,打算把这趟水彻底搅污浊。
果然,慎国公来了。
对如烟来说,她在这世间学会的生存法则,便是学会谋算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思。
如烟一直都需要,以最小的成本谋求最大的利益。
人心不狠,则生存不稳。
如烟在吃人不吐骨的青楼中,能熬到今日,单靠运气与怜惜是不够的。
如烟靠着,不过是这副不值钱的躯壳以及这些,高门内宅看不上,却又行之有效的下作手段。
这些污浊之事,若是身为侍郎之女王瑛,若是可以选,她一定不会去做。
但命运里的无数个日夜,如烟都只能与无比厌恶的男人们,装作娇欢戏耍,一如同今夜。
她已不再是那个受父母疼爱,身份高贵的侍郎千金。
王瑛,已是前世之事,早已在当年的抄家之祸,一同作古。
如今,她只是舞姬如烟。
想想也是可悲,她如今是当初最鄙夷的模样:
一个一无所有,只能以身作饵的舞姬——如烟。
第二日清晨,慎国公头还胀痛,他用手扶了扶额,口中干燥,想唤随从取水过来,却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他的寝室!
慎国公猛地坐起,才见到如烟,正衣衫褴褛,伏跪着床边,眼睛红肿,周围衣衫散乱,他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
可恶!
怪自己太容易中计!
如烟见慎国公起身,便开始哭泣,“大人,奴家本就是青楼薄命之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如今一身伺父子,天理昭昭不容,请大人让奴家,以死谢罪!”
说完,如烟就一头向桌角撞去。
原本昨日磕头擦破头皮还包着头巾,如今一撞,再次渗血,泪眼汪汪,这场面任谁见着都不忍心。
但是慎国公可不是那些年轻气盛,怜香惜玉的少年郎,他见多了这些伎俩,眼前示弱的如烟,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想坐实了昨夜发生的事,闹出父子争妾的花边丑闻。
青楼女子的设计,所求不过是荣华富贵罢了。
“行了,别演了。”
慎国公心中清楚,但他也不会亏待如烟,毕竟府中除了夫人赵氏,他这大半辈子不曾纳妾入府。
“昨夜一事,我会如你所愿,收你做通房妾室,但你需得保证,此后不可再在府中闹事。”
此话说完,慎国公便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但在踏出屋外时,慎国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询问如烟,“你叫什么名字?”
如烟心中冷笑,这就是男人。
可以连名字都不知道,连样子都不记得,就在榻上温香入怀,情话不休。
“回老爷,奴家名叫如烟。”
“如烟?”慎国公在嘴边念了一下,随后略思索道,“这个名字不好,青楼脂粉气太重,你以后就改名叫若霜吧。”
不容如烟多说,慎国公便出屋外。
慎国公喊来管家,交代了一番,大意就是,此后若霜就是这府中的妾室姨娘,住的地方一应安排就由大夫人决定,大家都得尊敬起来。
若霜,真是可笑。
不问我愿不愿意,不问我喜不喜欢,这名字就强加于身。
管家福安去请示了夫人回来,之后便毕恭毕敬道,“霜姨娘,夫人安排您便住在北面的皎月园,说是那儿清静,您定会喜欢。”
如烟当然清楚,皎月园隔壁就是北苑,赵氏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恶心慎国公父子,但身在屋檐下,如烟不得不从。
如烟只好一脸假笑,回了管家,“多谢管家,麻烦管家带路。”
管家一路上引着如烟,便给她讲着府中的规矩,一路上见着下人,都会不厌其烦介绍道,“这是府中新来的妾室霜姨娘,以后大家都要好好伺候。”
直到安顿下来,如烟坐在屋内,心中才开始不安,生出几分慌乱。
一夜之间,如烟摇身变成了妾室若霜,眼下这偌大的府中,她还没想好路该如何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