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下熙熙
一公淘汰名单公布，被淘汰选手没一个姚慎远熟悉的，值得庆幸的是决赛没有复活机制，否则战线还得拉长。
淘汰环节后进入新一轮分组，姚慎远跟紧妫睿年没掉队，令姞泠泉好一通遗憾。
至于嬴江？小卡拉米早退出这场腥风血雨的争夺战了。
姬软软连上桌的资格都无，基本别组挑剩的归他，色令智昏怜香惜玉为他冲冠一怒的情节并不存在，往日大家嘴上捧捧，真涉及切身利益比谁都拎得清楚。
终归这人来《明日之星》不就为了镀金，男的么，没人捧能起得来？要信了一个男演员跑歌手比赛当导师是为了爱，不如直接去医院测试一下自己智商是否处于平均线以下。
新的七天，剩余十六人四人一组，为第二轮公演竭力准备。
时间紧任务重，姚慎远二公节目没能定下来，白天做完基础训练，晚上索性出了选手休息区，在被节目组包下的岛上区域内四处闲逛散心。
妗娑岛有成片丘陵，以及零星古建筑群，据说本岛山洞中修建了“龙宫”，宫中供奉着本土信仰龙王姥姥，以上这部分是妶凰骋跟她讲的，决赛居然设在了这小子老家，真是羡煞人等。
此间气候宜人，各色花朵常开不败，草木旺盛，鸟雀叽叽喳喳活泼得紧，姚慎远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见了多少花团锦簇，从川吹来的晚风到底比白天凉爽，使得她心头压力一松，这里确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好闲心。”正当她顶着夜色站在一簇开着蓝紫色花朵的灌木植物前通过嗅闻艰难辨认时，有道声音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没回头，姚慎远道：“烦得很，二公节目都没定。”她认出该植物是蓝花莸，便失了兴致转过身，来人不出所料是姒已。
“随便透露你们组进度，这样好吗？”姒已傻眼。
虽说她搭话确实有那么一丝丝刺探的意味，可对方也太配合了吧。
姚慎远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透了我的底。”
听了她的话姒已猛地一惊，“你可是你们组的定海神针，妫睿年把所有宝押你身上，她节目里夸下海口说冠亚季她给承包了，你这样她不急？”说到后面她话音越来越小。
“急有何用，”姚慎远抓抓头发，抹了把脸，无奈说：“灵感急能急出来？”她叹口气，起了回练习室的念头。
心也散了，不如回去加练，磨练磨练演唱技巧，总不能妶凰骋一个亚马逊训练，她靠吃老本。
“你二公要上新歌？”姒已再惊。
距离上次姚慎远拿出新歌没过半个月，被玄女娘娘加持都不带周周有新歌，简直比后土娘娘赐福过的土地都高产。
她转念一想，偷偷松口气，眼前人算凡人范畴，也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别勉强，你前几首歌首首经典，决赛可以唱《秋夜之诗》——”
“是妫大姥让你二公出新歌的？这也太不顾及你了，骡子都没这么使，换了我们姞董，绝对做不出这事儿！”她信誓旦旦。
姚慎远回忆随她忿忿不平的话语飘到白天。
白日里，妫睿年按老规矩让组员报二公节目，其她人都定了，唯独她举手延期，说得等新歌出来。
与她沟通后，妫睿年劝过她，妶凰骋决赛唱新歌那也是早就写好的歌，七天时间从零写歌录歌，再敲定舞台效果，神仙来了都得悠着点。
妫睿年恨铁不成钢，刚夸过这小子办事妥帖，一公选《污浊》赚个开门红，咋二公就整幺蛾子，还能不能好了。
“远仔跑吧，哪怕跟不了姞董的队，嬴江那边也很欢迎你…”姒已的苦口婆心被姚慎远毫不留情封禁。
“倒也不是，我只是犹豫在两首新歌中专注创作哪一首。”
“……”
一句话杀死比赛。
“那你说灵感急不来…”姒已语气微弱垂死挣扎。
姚慎远坦白：“其中一首歌会用到独特的音源，我跟妫老师讨论过，暂时没找到符合我要求的音源。”
用什么音源替代她想要的声音，这需要一定灵感。
“……”
姒已服气了，得，说凡人谁是凡人，她这个凡人就不该插手神人的事。
你以为神人在愁新歌灵感？
不，人家愁得是两首新歌二选一。
默默吐口气，这次换姒已抹把脸了，她疲惫开口，话语里满满沧桑：“别跟我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
姚慎远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这一夜对话，对二人影响不一，姒已回队后发愤图强，一连几天不想与“神人”说话，于是用餐时间姚慎远多与妶凰骋拼桌，她们都不是多话之人，身为队友偶尔能聊两句，相处算和谐。
前者发奋图强对选定歌曲的后者而言不算什么，毕竟她俩又不同队，能在二公前跟妫睿年磨出新歌伴奏，完成舞台设计才是当务之急。大家很忙，姒已的疏远在多年社畜心中连蜻蜓点水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因利而聚，利尽则散。决赛竞争激烈，她们本为比赛结盟，再为比赛分道扬镳亦算有始有终。
姐妹情带来的讨论热度已至阈值，捆绑销售前期固然是优势，到后期想解绑瓜分人气便得找个由头，姒已自觉退避，省了姚慎远花心思，不论往后和好亦或其它，都能引发新一轮热点。
《明日之星》是一档选秀类表演节目，选手们既是歌手也是演员。
做为在大城市孤身打拼多年的原子化螺丝钉，头上有每年公司向社会稳定输出的年过三十五的资深人才，脚下有毕业季hr源源不断打着招实习生的幌子到各大高校进货廉价劳动力，身边来来往往无数人。
若见一个交心一个，怕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资本社会的老油条，连感情也能收放自如，物化的极致便是如此，心灵上层层叠加的伤疤结成茧化作最坚实的铜墙铁壁，丢火里烤冰里冻休想破防。
她熟练地将自己分为两份，一份情深义重满身骨少年天才，一份高高在上捭阖棋局冷眼旁观。
虚假的壳子是她战无不胜的秘诀，是她无坚不摧的长戟，是她刀枪不入的盔甲，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首？”
二公前一天的平常晚餐，姚慎远与妶凰骋相对而坐，妶凰骋没忍住问。
她们桌上摆满了各类吃食，多是姚慎远拿的。
今天餐厅做了辣拌水果，为了明天登台有个好发挥，姚慎远仅放了很少辣粉，没成熟的青涩泛酸水果裹着薄薄一层辣粉，吃进嘴里又酸又辣很是开胃。
她多拿了几块塞嘴里，边嚼边思索，对于妶凰骋的问题她不奇怪，八成是妫睿年漏了出去。
待嚼完咽下，姚慎远手中筷子伸向热气腾腾的臭豆腐煮鱼，回道：“没办法，总不能报个半截儿货色。”
筷子捞起汤里的莴笋叶，吸饱了汤汁的笋叶送嘴里，浓缩了整道菜的臭、香、鲜在口中爆开，令她情不自禁又从中捞了块老豆腐吹了吹。
“妫老师说你一直找不到合适音源…”别看妶凰骋经常性止言又欲欲言又止，若涉及音乐还是有话直说的。
譬如她从不好奇姒已与姚慎远看似搞砸的关系，要知道便连妫睿年私下里都旁敲侧击问姚慎远她跟姒已咋了，在得到不会影响比赛的保证后方饱含担忧地没再追问。
当然，也可能是妶凰骋伪装得好，说不定心里早就炸开锅了。
姚慎远见对方这般关心自个儿，夹鱼的筷尖一顿，停箸看了妶凰骋一眼，青年略显木讷的脸隔着臭豆腐煮鱼冒得热气有些许模糊：“怎么，喜欢我另首歌？”她故意戏谑道。
同为歌手，又是竞争对手，她可以做君子，但不会把对手当君子。
妶凰骋没有犹豫，点头：“我只听过你另首歌——我们一公第一天训练你在录音棚即兴的那首。”
姚慎远压住抽动的嘴角，干笑两声：“哈哈，妫老师真是啥都往外说。”
“妫老师经常拿你举例子，说你咬词清楚发声标准换气音小音域广音色百变……”妶凰骋跟报菜名一样声线毫无起伏。
“停停停停…”姚慎远这下不止嘴角抽搐，抬手作出一个立即禁止的手势，眼角余光瞥见旁桌几个往这边看的选手，用手按住太阳穴，她头疼。
妫睿年是真看好她还是想让她死？这么给她拉仇恨？
她无声叹气，捞了笋块送嘴里，嚼了两口食不下咽，索性撂了筷子开门见山：“你提这事有何高见？”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要的声音。”妶凰骋一字一顿。
姚慎远听了她的话，双手缓慢环于胸前，身子往后倚靠椅背，双目半睁半闭神色漫不经心，被眼睑挡了半边儿的漆黑瞳仁却紧紧锁定了青年的眼睛，对方任她盯着不闪不避，桌上气氛霎时变得紧绷。
俩人互视，青年缺乏表情，眼神放空仿佛发呆；少年百无聊赖，脑中回荡那首让人欲呕的《圣君》。
“我会为你奏起乐章”
“似你曾经教我那样”
“一直一直”
“去往宇宙尽头”
“做你…做你……你永远…呲…”
一只手压下脑内播放的黑胶唱片，唱片机唱针在唱片胶体刮出刺耳声响，无数错乱音节从中迸发。
姚慎远眨眨眼，呵呵一笑主动打破紧张氛围，她从座椅起身，身体前倾，手臂越过桌面伸向对方：“非常感谢。”
不管对方所为何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青年愣了愣，抬手握住伸至眼前之手，姚慎远用力摇了摇双方交握的手，歪头笑眯眯道：“合作愉快！”
这是她参加《明日之星》以来第二次跟人“合作愉快”，希望不要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