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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命陷落在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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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电子邀请函静静躺在电子邮箱。光标点击,邀请函展开。

    【尊重的姚慎远女士:

    您已通过《明日之星》网络评选,请于5天后(10月3日)上午9:00之前到达第4赛区,参与后续海选

    第4赛区地址:红川浪涛艺术馆[定位地址]

    请携带邀请码进入赛区

    《明日之星》节目组敬上】

    红川浪涛艺术馆坐落于海中孤岛,网络介绍该艺术馆属于公开性质的展馆,内含大量先锋艺术家作品,场馆面积达四千平方米。

    第4赛区是距离姚慎远所住区域最近的赛区,节目组这么安排也算合理。

    关于赛区设置及导师安排,网上也有不少讨论。有内部人士透露4位导师分散到4个赛区主持海选,节目组还会邀请其她业内人士做海选飞行评委,帮助导师们更好完成海选环节。

    为保持状态,姚慎远提前一天投宿艺术馆附近,收留她的人家姆孙四代居于此,年纪最长的太姥喜欢拉着投宿人讲史。

    从姆上参军到新社会建立,从女娲开天到秦太姆嬴嫖征战天下。

    其中一个姥辈她去的时候还在外面海钓,听说为了钓到满意的鱼经常一连几天不回家。

    母辈子辈们白天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接待她的是另个姥辈。

    姚慎远谢过这个家的舅舅端来的当地特色植物茶,喝了一口,清爽滋味顺着嗓子沁入心脾。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大家庭。

    相应,她们居住的也不是独栋别墅,而是别墅群。

    接待她的姥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把介绍任务丢给端茶过来的孬儿,自己跑了。

    孬儿与姚慎远相视,姚慎远举起茶杯,“茶很好喝。”

    三十多岁已过花期的男的低头一笑,发丝垂落耳侧,尽显温良恭俭让,“接下来就由我带客人去客房吧。”

    讲史没讲够的太姥出声截胡,“甜甜呀,姥姥带这小子四处看看,你去做饭。”

    名叫甜甜的男的恭声应下。

    老人平时讲史投宿者大多找借口避开,今天难得遇上个她说啥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晚辈,一时相见恨晚。

    姚慎远将吉他行李放在安排给她的客房,由老人引着参观这个家的其它房间。

    粗略估计,这家有十四口人。

    她们行至离这里最近的客厅,碰上一脸神游的女人从冰箱拿出三明治生啃。

    甜甜满脸心疼地端来蟹汤包,“妹,多吃点,编辑催得也太狠了。”

    二人花费不少时间把别墅群逛完。她们逛了多久,姚慎远便听太姥唠了多久,索性她这异界来客听啥都稀奇,也没觉得厌烦。

    逛完别墅群,在外工作上学的女人们结伴归家,这个家热闹起来。

    太姥邀请姚慎远参加她们家内部晚餐,大家围着圆桌坐倒,谈论工作学习还有问姚慎远明天参加比赛几点走,顺路她可以捎带。

    甜甜忙里忙外端上一道道硬菜,太姥二孙子见了便让自家孬儿帮舅舅忙,顺便检验一下家政课成果。

    吃罢饕餮大餐,宾主尽欢,她们移至别墅露台继续聚会。从这里望去夜色逐渐吞没晚霞,靛蓝与天际一线亮橙混成油画,余晖洒满海面波光粼粼,月亮于天边现出淡淡白影。

    女人们有喝果汁有喝酒,歪倒在露台长椅上,欣赏着日落海景,时不时聊两句发出嬉笑。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的切好瓜果备好甜品零食,端着来了露台,也加入这欢聚一刻。

    之前神游的女人背靠露台拉门,一口接一口喝着酒,遥望天际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暮色里她的神色模糊不清。

    姚慎远从客房取来吉他,就着太阳下沉,海面波光,在蓝与橙交汇中拨弄琴弦。

    海风吹拂,将弦声与时隐时现地嬉闹带往远方。

    繁星跃出夜幕,玉轮正式登场,赋予万物银辉。

    浪打波涛,星子沉入海中化作无数星辉闪烁。

    月起月落,天暗天明,日轮努力挤出海天一线,她的上身圆融坚固,她的下身波动无形,天幕道道彩云被照亮了。

    时间到了10月3日。

    海浪扑向陆地又后撤,海岸线循环往复,遗落下浅海生物。

    姚慎远背着吉他,踩上沙滩,凉拖陷进沙子里,海鸥在她头顶上空盘旋鸣叫。

    她抬头看,不少悬浮车将要落在这座孤岛,海面上也有游艇往这个方向驶来。

    未来半个月这里会成为本区域最热闹的地方。

    收回视线,她朝着红川浪涛艺术馆行去,艺术馆通体白色高耸恢宏,是这座岛的地标性建筑,一眼就能看到。

    妘鹤弛穿过艺术馆内部通道到达海选场地,她进门之前整了整衣领,抹了把裹满发胶的头发,对准镜面门上自己的倒影歪嘴一笑,想着等会儿见到姞泠泉怎么拉近关系。

    这个圈子没人不想约姞董的歌,说不想的那是约不到嘴硬。

    推开门,她满脸堆笑,搓着手:“姞董,幸会幸…”

    早她一步端坐评委席的长者喝着热茶,听到门口的动静看了过来。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长者慢悠悠用杯盖拂了杯中茶沫,语气揶揄。

    “哈哈,”妘鹤弛咧开嘴走过去,挥动双臂的动作简直可以跳芭蕾:“哈哈哈哈,第4赛区您能来,蓬荜生辉!”

    老者头发全白精神抖擞,即便坐着也腰背挺直,一点不显老态龙钟:“还以为你更想看到姞泠泉那小子呢!”她放下茶杯,杯底落在评委席桌面发出轻响。

    妘鹤弛汗流浃背了,“妫老师,您说得什么话!如果这里您不来,还有谁配来?”

    等姜闻多进入海选会场时,便见平日油里油气的妘鹤弛乖巧端坐闭目养神的妫睿年身侧,比孙子都孙子。

    其实她看到来这个赛区的是妫睿年也很惊讶,节目组透露说第4赛区由姞泠泉负责,看来这中间出了她们不知道的故事。

    将惊讶压进心里,她笑着说:“妫老师,鹤弛,你们都来这么早?”

    “老了,睡得早起得早。”妫睿年老神在在。

    妘鹤弛明显松口气,“闻多,你还是这么喜欢压点到哈哈。”

    姜闻多按评委席铭牌坐下,问节目组工作人员:“快九点了,第一个是——”

    “04赛区01号——姬妧选手!”广播声响彻艺术馆。

    姚慎远此时正在场馆二楼欣赏一幅自然主义画作,这幅画描绘着海平面的太阳,因只有半个燃烧着的太阳,很难界定日出日落,反而让观者陷入朦胧恍惚的状态中。

    她看向画作介绍,写着她借宿人家那个接待她的姥姥的名字。

    回忆那位姥姥给她的印象,并没有所谓的艺术家气质。

    这个世界大姥太多了,姚慎远感慨着,便听到广播叫名,低头看了终端时间,九点整,海选开始了。

    “你这个水平跟你视频展示的差太多,视频里的真的是你吗?”姜闻多单手拖着平板,另只手点开选手资料,抬头盯住面前展示完才艺的青年。

    冷汗从青年额头冒出,她握住话筒强自镇定:“各位老师,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太紧张了,没表现好。”

    妘鹤弛瞄了一眼闭目养神地妫睿年,一针见血道:“歌手不能活在修音里。你账号粉丝不少,赚这么多钱都没想着请个老师好好学发音,你再这么得过且过你的粉丝够你吃几年?”

    评委们淘汰人的速度很快,从艺术馆内专门圈出来的赛场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姚慎远怀抱吉他,闭目候在门外,等着广播叫她,她旁边的中年人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主打一个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还有陪孩子来参赛的家长,到处打听里面评委的音乐偏好。

    嗡鸣声由远及近,有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26号选手,参与海选紧不紧张?”

    姚慎远睁开眼,一颗球体快速抖动机械翅膀悬停眼前。

    她知道,球体另一端连接着节目组,这是一台无人机摄像头,之前广告拍摄组也用过。

    “还好?”姚慎远冲镜头笑了一下,“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比赛。”

    球体上下浮动,那道声音继续问:“你有信心吗?”

    “我可以继续用‘还好’来回答吗?”

    “是很有信心?”

    “只能说尽我所能,毕竟我只能决定自己可以发挥出来的水平,决定不了其她人的——《明日之星》这么大节目,选手中肯定卧虎藏龙。”

    “那你认为你是龙还是虎?”

    “我是人。”

    节目组提问里一连几个坑都被姚慎远不软不硬踢了回去,导演调度室表示很难办。

    “姒导,这段没爆点,保吗?”

    “剪了——等等,这段正片剪了,后续如果26号不是诈骗成功通过海选,这段就放她个人介绍视频里。”

    “ok。”

    时间过了十一点,节目组给三位评委送来各色零食及饮料——赞助商赞助的。有这些压饥,妘鹤弛经过两小时激情点评,已然脱敏妫睿年的威压,慢慢放开手脚企图浑水摸鱼。

    “04赛区26号——姚慎远选手!”广播喊到。

    妘鹤弛拧开瓶盖,喝起饮料,而后缩着身子,隔着妫睿年的座位小声对姜闻多道:“闻多,把你那鸡爪给我。”

    她们在妫睿年身后暗度陈仓了一只鸡爪,妘鹤弛撕开包装袋开啃:“饿死姥子了,啥时候开饭啊!”

    节目组小机器人来到她身边,举着托盘,奉上更多零食,“十一点半,合同上有写。再坚持十分钟,我们给老师们安排了海鲜大餐。”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t恤短裤,脚踩人字拖,怀抱吉他的白发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走向选手站位点,离得近了妘鹤弛才注意她脸上深重的黑眼圈。

    “多久没睡了?”妘鹤弛嘀咕。

    “老师们好,我是26号选手姚慎远,我将演唱我的原创歌曲《污浊》。”少年态度落落大方。

    调好话筒,对准拾音器,少年低头弹奏。

    一段抓耳旋律勾住了妘鹤弛,她放下鸡爪,心里合着节拍。

    “月,乎残乎盈。”

    “星,乎明乎落。”

    姚慎远开嗓,粗粝的嗓音悠悠响起,她思绪随着曲调纷飞。

    因为开学妘鸿宇要返校,她帮妘鸿宇收拾行李,送其离去。目送对方的背影,想的却是上辈子似是而非的两段友谊。

    “生命沉溺于泥沼。”

    一个大学毕业留在老家,一个一起打工几年也回了老家。

    唯一区别,前者是她七年之友,二人一起度过青春期,大学去往不同学校,毕业后对方很快结阍生子,陷入诉苦模式;后者工作几年买买买,分币没攒,最后回老家结阍,没多久朋友圈大量充斥秀恩爱日常。

    “愈挣扎愈无力。”

    对于前者,她选择拉黑,天天哭丧离又不会离,早将昔日情谊磨光,她没兴趣做云小三。

    后者给她的打击更大,她们从同一所学校毕业,来同一座城市打工,经常探讨女性话题,决定未来一起养老。

    “被沼泽绞杀。”

    她以为她们是同路人,可对方早被花花世界迷惑,每月工资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喜欢与同事一起到超出自身消费水平的场所聚餐,每次约会她见到的都是一张全副武装的脸。

    她谈过,得到的是‘你太上纲上线了,我化粧是想要有个好心情,平时上班压力就已经够大了’的回复。

    “牙齿咬碎月亮。”

    后续为了攒钱,她们不怎么约了,双方渐行渐远,直到对方说要回老家发展。

    她仅回了一个‘哦’字。

    到这里她心里早有预感,果然没多久就传来对方要结阍的消息。

    “愤怒堵回胸腔。”

    连同请帖发过来的是‘女人还是要有个男的依靠,你五官底子不错,打扮打扮会有男人喜欢的,好男人要趁早下手’的讯息。

    她默默拉黑,曾经那个会跟她谈天说地畅想未来的少年也被夺舍了。

    “苍白荆棘疯长。”

    又或者那些对社会的剖析,对女性职场处境的痛心,对阍因制度的嘲弄,仅是对方用来寻找“好男人”的待价而沽。

    有人认为不打女人是“好男人”,有人认为会做饭是“好男人”,而对方的“好男人”标准相比她们要高,等遇上符合她标准的“好男人”,便立刻迫不及待投身阍因。

    “生命陷落在污浊。”

    不管事实如何,她已经不想知道了。

    这段经历让她明白,也许有短暂的同行者,但这条路,她必须靠自己走下去。

    “生命陷落在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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