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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章 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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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死。”

    “所有人都会死,只是什么时候死。”

    “今晚,他就会死。”

    “告辞。”

    顾凡走的时候,张小义看到了满天的飞花!

    梅花。

    梅花飞舞。

    落花。

    梅花落的时候,是寂寞的。

    寂寞的不仅仅是人。

    寂寞的还有这个苍茫天地。

    地是雪盖的地,天是遮的天,天地间除了寂寞,就只有迷雾和雪,也正因为这样,寂寞才是肉眼可见的。

    这样的天地,谁都不免烦闷。人一旦烦闷,脾气就会暴躁。

    叶孤红脾气就很暴躁。

    这很显然她没有得到满足,身体上得到了满足,心理上没有。

    因为候子拒绝了她一统玄武大地的梦,候子只想让她当个妻子。

    就算她当妻子,那候子绝对不是丈夫,甚至一夜丈夫,她都觉得难为情。

    他的狐臭,她是受不了的,狐狸嘛,哪有不臭的。

    所以,她要杀了这个老狐狸。

    即使她根本杀不了这个人。

    “你走吧。”

    张小义收起剑,在一众黑衣人中,落魄地消失在梅林。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样的高傲的少年,现在,一脸沧桑,一脸失败。他没有痛苦,因为他已经麻木了。

    即使叶孤红还是那样的性感妖娆,但是,她躺在了老男人的怀里。她应该躺在老男人的怀里的,因为她也是一个老女人。只是,他就是这样感到挫败感。

    这里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一个红衣和尚,普通得不能普通的老头,假如他在某个地方摆地摊,开酒馆,那你肯定不会多看他一眼,但是,现在,他穿上了这身袈裟就不一样。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气度非凡,那样的心满意足。

    他是从叶孤红的房间出来的,一边整理袈裟,一边出来的。

    张小义输了,他的剑刺到和尚的皮肤时,和尚的禅杖敲碎了他的肩胛骨。

    和尚没有要了他的命。因为,他的命已经不值钱了。

    这个不可一世的张小义,第一次失败。

    经常失败的人抗打击能力比从未失败的人要强很多,我们都要学会怎样跟生活低头。即使再高傲的头颅。

    梅花凋零,满天的落花,犹如春风吹破大地。

    再冷的冬天也要勇敢的过,不然春天永远不会来。

    是的,这样糟糕的时节,明知道是你有限生命的一部分,但也确确实实珍惜不起来,消磨的有些时光就是这样溜走的。

    “大师果然是大师。”

    “你不是刚刚领略过大师的风范?”

    迷雾之中,张小义听见了叶孤红和候子的嬉笑声。

    她还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跟他们玩在一起。

    包子铺,在横七竖八的尸身上,一个疲惫的身躯躺着喝酒。

    竹叶青。血染的竹叶青。

    肉。

    黑衣人的肉。

    虽然已经冷了。

    但是,他吃得很香,至少酒香四溢。

    “好酒!”

    “好酒,那就请吧。”

    王一看都没有看,就把酒壶胡乱一扔。

    梅林中伸出一只手。

    一只矫健又修长的手!

    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手。 美感和肌肉感都兼顾了。

    顾凡!

    顾凡只有一把潦草的剑插在腰间,他的人风流倜傥,他的气质高昂,他的步伐自信,就是这柄剑,它太过于普通,普通到不普通,太过于不普通,它就是一根削尖了头的剑棍,翠绿的叶子都没有剃干净。的他把它挂在腰间,竹上两片没有拔干净的竹叶,像个装饰一样。

    竹叶青,他不爱喝酒,但要是竹叶青,他能喝上一点。

    不管有多远,只要是竹叶青的香,就能把他召来。

    “好酒,爽!”

    “你喜欢喝陌生人的酒?”

    王一还是没有看他。

    顾凡道:“有时候朋友的酒未必比陌生人的酒好喝。”

    此时,梅林里划过一个轮椅,一个青衣女郎推着一个老人,那老人闭目养神,似乎打起了瞌睡,那女郎温柔无限。

    “顾凡,我对你很失望。”

    陈权,那个死去的陈权,闭着眼睛装死,但是,一但说话了,就说明他有一口气,甚至不止一口。

    顾凡一怔,道:“陈叔,不知我做了什么让你老人家生气了。”

    陈权终于睁开眼睛,拿着白色的白内障看着顾凡,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但依然还是不死不活地道:“我为了你一手打造了枫林阁,想不到你却这样不成气候。”

    顾凡道:“我知道。”

    陈权白眼一翻,“你知道?”

    顾凡有些惘然,搞不明白这个陈权是二宫主还是上官婉儿的人,但他“失望”的,显然是在河东被顾凡等人烧掉的钱银。

    “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太过于理想化了。”

    陈权摇摇头,显然很失落。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白内障后面是几只眼。但是,他吃人一向是不吐骨头的。为了培养年轻的杀手,他甚至都愿意把“头颅让给他”,他是伟大,敢于牺牲的。

    落花雨和飘雪中,一众人都这样静默着。

    “这个枫林阁,我还是交由你了,何去何从,全由你自己定夺。”陈权再一次交接权利,这应该是他第三次交接,第一次是顾凡,第二次是张小义,这一次又是顾凡。

    顾凡就那样望着他,看他能玩出什么花。

    “这一次是真的,我老了。”

    陈权把一根旧旧的烟枪扔给了顾凡,莫菲推着他就往梅林深处去。

    烟枪,应该就是顾兮兮的烟枪,烟枪在这里,顾兮兮肯定也在他手里。

    “他呢?”

    顾凡问了一句。

    “放心,他很好。”

    陈权淡淡地说道,“唉,老了,动一下就腰酸背痛。”

    “阿弥陀佛。”

    风雪之中,走来一个拿着禅杖的和尚,穿得一身火红。他身后是一众僧人。

    “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这是意为何为啊?”

    顾凡把竹剑一横,讥讽着道。

    “哦弥陀佛,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只是劝谏迷途之人,不要财宝惑人心,以免斗得头破血流,追悔莫及啊。”

    那个和尚行一礼,然后缓缓地道,他的气息稳重,呼吸也稳重,甚至都觉得这是机械,不是生命!

    顾凡感觉得出,这绝对是高手。

    但显然,王一不这么认为,他很轻蔑地望着和尚,道:“还是大师慈悲为怀。”

    那和尚双手合十,再施一礼,道:“阿弥陀佛。”

    他的气息依旧稳,就如同风吹山石,纹丝不动。

    甚至,他在快速施展武功的时候,那气息都那么稳。

    他的修为极高,甚至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动的手,当雪花飘飞的时候,他就动手了!

    所以顾凡没看见他是怎么动手的。顾凡只听见黑衣人摔在雪地上的惨痛声。

    “老衲只是为求调解争端而来,施主莫要难为了老衲。”

    从始至终,顾凡听到他的心跳、气息没有一丝丝的紊乱。

    他就像是机械做的一样。

    “哈哈哈哈,好一个为求调解争端。”

    梅林边上的小楼上灯光亮起,也许它一直都是亮着的。

    在这满天的梅花飘零之前,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屋,更没有人在意那里有没有人。

    现在,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把目光望向那里。

    叶孤红!

    她是一个可以靠着娇媚就横行天下的女人,她太娇媚了,因为,她就是醒娘。

    她就这么自信地站在那个小楼上,满天的梅花飘零。

    她一直都这么自信的。

    雪地里,马车外,顾凡只听到惨叫,跟有人倒在雪地的声音。

    那个和尚运气于双掌,挥手拍去,满天的梅花落地,那个小屋也“轰隆”一声倒塌,叶孤红就那么摔下,雪地上躺着 ,奄奄一息。

    “老衲不想打架的。”

    那和尚还是那样平静地道。

    忽然,顾凡感觉到和尚的心跳加快起来,越来越快!

    “轰”的一声,雪地里钻出一把三叉戟!

    对,就是从雪地里钻出来的,直向和尚的胯步扎去。

    和尚用力向地里拍去时,满天的星星出现。

    满天的星星在这个乌云朦胧的天际散落。

    和尚身后的僧人已经悉数倒下,惨叫着。仅有几人苦苦支撑,也是垂危着,摇摆着,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和尚一跃而起,抓过一把梅花,一把雪,一起抛向天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满天的星星化作一团火,像流星一样燃烧起来!然后陨落。

    雪地里站着一个人,他的手臂上流着血,他长得像个枯瘦的老鹰。

    雪地里还站着一个人,他的手臂上也淌着血,他长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侯子,满天星!老衲有礼了。”

    和尚的红衣服上看不到血,但血从鞋子里流出,浸染了雪地。

    天地一片孤寂。

    只有顾凡安静的呼吸声。

    “你真会自作主张了?”

    一个壮汉一手提着一个女人,一手拿着一把长剑,飘飘若仙,轻盈如风,落在和尚的对面。

    “阁主,属下知错了。”

    候子跪下就磕头认错。

    就在此时,一个轮椅从雪中推来,陈权还是闭着眼睛。

    陈权道:“来者都是客嘛。”

    说着一手将身后的女人像一个西瓜一样扔在和尚脚下。

    陈权继续道:“在我身边安插一个女人,虽说说妩媚动人,可惜老朽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实在是欣赏不来,就赏了各位。”

    和尚一脚把她踢到满天星脚下,道:“可惜,老衲是出家人,不好女色。”

    候子欲言又止,因为他看见了陈权那双置人于死地的眼神。

    杀人的眼神,毫无人性的眼神。

    陈权收回了那双眼神,温和地道:“女人如衣服,钱财如爹娘。”

    说着在候子的身上摸起来,继续道,“别忘了,是谁让你荣华富贵的。”

    他的话音很柔和,就像恋爱时女人的温柔话语,如仙露琼浆,令人心醉,更令男人迈不动腿。

    侯子也心醉了,也许他是装的,但他至少装得很像,至少他现在很享受。

    那个瘦瘦高高的鹰一样的满天星,一个笑脸就在脸上灿烂地绽放,俯下身去,扛着女人就走。

    那个狐狸模样的满天星大叫一声,“别走!”也径直追了去。

    和尚和陈权相视一笑。

    风吹起卷帘,顾凡与那女的对视了一眼。

    叶孤红!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此时脸上依然堆着傲娇。

    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有男人,就能给他骄傲的资本。

    毕竟世界上的男人,陈权那样的不多。

    “大师,多有得罪。”

    陈权给和尚施礼。那和尚还了一礼,道:“施主,老衲有礼了。”

    陈权道:“大师请。”

    陈权一个脸色,一个仆人心领神会,领着和尚和一群衣衫不整、模样狼狈的僧人往林中小屋走去。

    陈权牵着候子走在马车之后,两人腻腻歪歪,犹如一对青年男女。

    “他们可都是钱财。”

    “是的,阁主。”

    “叫陈先生。”

    “是,陈先生。”

    “候子啊,你要学会如何用智慧赚银票。”

    “智慧?”

    “对,智慧。”

    “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那个贩卖消息的盈利啊,不够塞牙缝。”

    “不够塞牙缝?”

    “是的,现在,我们要干一票更大的。”

    “什么更大的?”

    “更大的。”

    说着,两人笑着乘着马车走了。走的时候,陈权还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凡儿,要多看、多思考,方能人上人。”

    此时,杀戮已经平息。人已走尽。

    顾凡和王一面面相觑,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像迷雾一样。

    王一这才看向顾凡,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枫林阁的排名。”

    顾凡道:“哦?”

    王一道:“若有机会,我倒想跟你挑战一下,哪怕是死也在所不辞。”

    顾凡道:“阁下对虚名倒是很在乎。”

    王一道:“你有的时候,你就不在乎,你没有的时候,就会很在乎。人生就是如此。”

    顾凡道:“好像确实如此。”

    王一道:“你觉得,上了枫叶先生的名单,还有人能全身而退?再说,杀戮就是江湖,江湖就是杀戮。他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是啊,人生大多时候都是树欲止而风不止。

    静夜中,梅花飘零。

    是东风在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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